淳於望不是在問她,而是在問我。

我神智已清醒些,何嚐不在懊惱這突如其來的小產耽誤了我恢複元氣,更可能引來淳於望的警惕,讓我下一步的行動舉步維艱。

而他果然已在猜疑我了。

我不想和他鬧翻,支起身勉強笑道:“殿下也太看得起我。我便是想墮胎,防守這樣嚴密,我又到哪裏尋墮胎藥?”

淳於望神色甚是冷淡,緩緩道:“這裏未必防守嚴密,但的確地處偏僻,並不容易找,可你的同伴不是一樣輕輕鬆鬆就找上門來了?何況,你怎麼解釋,怎麼偏偏在你的同伴向你發出訊號時突然就小產了?”

我苦笑道:“難道你認為那訊號是要我服下墮胎藥的?可那訊號已經出現過一次,你也曾聽到過,再也不是秘密,他們有那麼傻,還用這樣的訊號來通知我,白白引你疑心嗎?”

“那訊號的確不能算是秘密。但山林幽深,用我們所不懂得的暗號通知你後,隻要事先找好退路,他們有的是機會從容退走。”

他盯著我,“你猜到我會疑心,卻沒猜到我會守在這裏。承受著墮胎之痛,還要在我跟前裝做若無其事,也真辛苦你了!”

我才知我苦熬著不肯吱聲,恰讓他更料定了我心懷鬼胎,遂幽幽歎道:“殿下,若我有心打胎,為何又和你訂下十月之約?我雖未必有多願意為你生兒育女,可我到底還有些自知之明。身在異國,武功被製,一身傷病,我又能逃到哪裏去?”

“哦?”

他唇角挑起的弧度不知是譏嘲還是冷笑。

“聽你這麼說著,倒似真的對我有幾分情意了?秦晚,從你被我擒來算起,到如今也有兩個多月了吧?倒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委屈求全,因為我的孩子受了這半夜的苦楚,不但沒有脾氣,還肯這般好言解釋,呆會倒要出去瞧瞧,是不是日頭從西邊出來了!”

我呆了呆。

而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我,雖然是和往日一樣的素白衣衫,此刻卻和他的麵容一樣,如覆了一層霜雪,冷得磣人。

我太心急擺脫目前的困境,不去和他爭執,反讓他更加疑心了。

手臂在床沿支撐得太久,開始酸麻顫抖。

我無力地仆倒在衾被中,歎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落胎並非我的本意。若你不信,大可布下天羅地網,把晚間給我訊號的同黨抓過來問問去。”

淳於望道:“你放心,我會查清的!若你真能狠心對自己的骨肉下毒手,我絕不饒你!”

我蜷緊打著戰的身子,點頭道:“好罷,若查到與我有關,你再來和我清算吧!這會兒我又累又餓,能不能先給我弄些吃的來?”

他不答,拂袖走了出去。

我說了這許多話,委實疲乏之極,再也無力細想今夜之事的種種蹊蹺,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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