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禪院紅劫(六)(1 / 2)

等我出去以後,瞧見了屋裏的情形時,不由得大吃一驚:一個老頭倒在地上,胸前有個創口——是被子彈打出來的——殷紅的鮮血正汩汩的往外流淌!

這正是之前載我們過湖的那個老船公——他的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毫無光彩,子彈正中他的心髒,眼見是活不成了!

那鬼丫頭也慘慘淡淡的躺在地上,旁邊赫然是一本鮮豔的小冊子,上麵寫著幾個大字——“毛主*席語錄”,正是這本語錄,鎮住了鬼丫頭!

一支手槍落在地上,旁邊癱坐著個中年男人,右胳膊歪歪扭扭的,顯然是已經斷了,他的左手裏則握著一尊半尺來高的主席銅像,栩栩如生,端莊威嚴,一雙眼睛似乎正盯著鬼丫頭看——雖然不是真身親臨,但是仍有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令人不敢直攖!

拿著這尊銅像的中年男人一定就是朱端午了。

叔父把《毛主*席語錄》拿了起來,那鬼丫頭的身形卻已經淡薄之極了。

天然禪師從地窖中上來,瞧見這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叔父扭頭看向他,道:“老和尚,這鬼丫頭還能救不能?”

天然禪師瞧了鬼丫頭兩眼,然後搖搖頭,道:“這是個陰身啊,可惜魂魄離散,不能救了。”

我大吃一驚,愕然道:“鬼丫頭不能救了?”

“不能救了。”天然禪師搖搖頭。

“毛主*席掃除一切牛鬼蛇神!”朱端午大聲道:“你們也逃不掉!”

“鱉孫子!”叔父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朱端午的臉上,一聲脆響,白齒崩落,朱端午直挺挺的飛了出去,摔在牆上,又翻身跌落塵埃,動也不動的暈死了過去。口中緩緩流出一灘血。

叔父啐了一口,又罵道:“老子不用逃!你能怎麼樣?”

“丫頭!這老頭是你什麼人?!”叔父轉問那鬼丫頭,道:“你們是從哪裏學來的本事?”

鬼丫頭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話,可是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但見一縷青煙飄起,頃刻間,那鬼丫頭已消散無蹤。

我不由得悲從中來,鬼丫頭和那老頭都是為了救我們而來的,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那老頭究竟是什麼來曆,究竟有什麼目的,我們再也問不出來了。

他究竟是真的又聾又啞,還是裝的又聾又啞,也已經沒有答案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天然禪師雙手合十,高頌一聲佛號,道:“主席像和主席語錄的氣場太強,道行不高的鬼祟抵受不起啊。”

叔父惡狠狠的看向倒地不起的朱端午,一言不發的朝他走去,天然禪師見勢不妙,急忙扯住叔父,道:“你要做什麼?”

叔父道:“先殺了這個鱉孫!”

天然禪師急忙搖頭道:“你不能殺生!”

“放屁!”叔父罵道:“許他殺別人,不許我殺他?!如來也不敢這麼霸道!”

天然禪師道:“他不過是滅了一個鬼丫頭和一個旁門左道,你縱然心中有氣,打他一頓出出也就是了,何必殺他?”

叔父怒道:“你瞧不起鬼丫頭和旁門左道嗎?!有些人未必如鬼!”

天然禪師道:“他可是這裏的革*委會主任!”

叔父大怒:“原來你這個禿驢也是個趨炎附勢的東西?!”

“我是替你著想啊!”天然禪師急道:“你殺了他,後患無窮!”

“去你的後患無窮吧!”叔父甩開天然禪師的手,瞪眼道:“縱然有天大的幹係,老子擔著!”

“你擔不起啊!”天然禪師又抓住叔父的手,道:“你,你要是殺了他,這,這就是死罪!”

“放開!”叔父厲聲說道:“天然,你我相交多年,你知道我的性子!不要逼我跟你動手!”

天然禪師一愣,嘴唇微微哆嗦,終究還是放開了手。

叔父一步一步朝朱端午走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又是舒暢。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天然禪師索性閉上了眼睛,手持念珠,不停的念誦佛號。

瞧著他的樣子,我腦海中突然又蹦出了一個念頭:殺人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如果殺人是對的,那朱端午殺人就不該死;如果殺人是不對的,那麼朱端午殺人固然該死,可殺他的人又豈非是不對的?

我一下子被自己給繞進去了,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一種莫大的迷惘,但此時此刻,我也實在來不及多想,隻能強迫自己,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朱端午是壞人,叔父是好人,殺人固然不對,但是好人殺壞人卻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