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木門,又是一條厚重的門簾,撩開來以後,我和叔父不禁怔住:那門簾之內是一個極為寬綽的廳堂,深淺寬窄都有數丈,中間開闊,並無阻隔,隻有幾根支撐用的大柱子,卻嵌滿了燭台,置滿了燈火,大廳頂上更是有油燈吊架,照的廳堂亮如白晝!
廳堂之中,人聲鼎沸,有近百號人,圍在大大小小的十數張桌子旁邊,大聲小氣的吆喝,桌子上堆滿了色子、骰子、牌紙、牌九、麻將、籌碼……又有些桌子上放的是鐵瓜子、小石子、長短木,讓人猜數……又有打繩結、係頭發、倒空杯……種種賭博之戲,不一而足,眾人賭的沸反盈天,各個興高采烈,全都是心無旁騖,癡癡醉醉,入迷了一樣!
賭場的外圍,或站或走,有一些神情麻木的男子,一如外麵的石門看守和過道侍從,全都是五色長衣打扮。
看見我和叔父入內,早有人走上來,道:“貴客駕臨,有失遠迎,不知道先賭些什麼?”
我和叔父對視一眼,叔父道:“這裏還真他娘的是別有洞天啊。”
我心中也是難以置信,實在是想不到,天底下竟然真的還有這種地方,即便是身處其中,也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
我看了那人一眼,道:“我們先不賭,看看可以麼?”
那人笑道:“當然可以。”
我道:“那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們。”
那人拱手而退。
叔父環顧了一圈,道:“難道開封城中失蹤的術界高手,都在這裏?”
我道:“外麵那兩個女人說這裏不止一層,這一層都有這麼許多的人,我看,不止是開封城中失蹤的術界高手在這裏,別的地方肯定也有人來。”
叔父點點頭,道:“走,咱們去看看。”
我和叔父穿過人群,幾乎每個賭桌前都看了幾眼,等這一層轉完,我問叔父,道:“有您認識的熟人沒有?”
叔父搖了搖頭,道:“沒有熟人。”
我道:“這些個人看起來,本事都不怎麼高。”
叔父 “嗯”了一聲,道:“都是術界中不入流的酒囊飯袋。”
我道:“那咱們去第二層?”
叔父道:“走!”
穿過大廳,找到樓梯,拾階而下,果然又有一層。
這第二層比起第一層來,卻是另一番景象:第一層熱鬧非凡,第二層卻是靜寂無聲;第一層人多勢眾,第二層卻是寥寥有數;第一層的人都是圍站在賭桌跟前,賭桌上放的都是各類博器,第二層則都是坐在蒲團之上,身前沒有賭桌,隻有棋盤,棋盤上隻有棋子!
我和叔父走近了看,見有下圍棋的,有下中國象棋的,有下新式棋局的……分做上百局,捉對廝殺,更令我感到驚奇的,還有幾個外國模樣的人,也赫然在列。
這些人雖然都是端坐不動,也不喧嘩,可是神情比之第一層的人,更見緊張興奮,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滴落,手中每執一次棋子,都是慎重又慎重,思之再三,方肯落下……
叔父又轉了一圈,回來道:“也沒有熟人。這些貨比第一層的人本事高些,但撐死也就是二、三流的。”
我不禁搖頭,心中感慨:這一層看上去倒是比第一層高雅的多了,但是再高雅,仍舊還是賭博。
我和叔父又看了片刻,便下第三層去。
那個老頭,就在第三層了。
也不知道,第三層的賭局又是些什麼奇怪的情形。
等我和叔父下到第三層的時候,才發現,第三層和第一、第二層又有所不同。
第一、二層的空間都很大,也很開闊,無論喧囂還是安靜,所有在賭的人彼此都能看到彼此,一覽無餘。
第三層的空間並不比第一、二層狹小,甚或還要大一些,但是卻看不到一個人,在賭之人。
我和叔父能看到的是,一條筆直的廊道直通入內,兩側分布著一間又一間分割開來的賭房,每間賭房都有一扇石門緊閉,石門前也都站著看守之人,屏息凝神,泥塑石雕一樣紋絲不動,安靜之處,比之第二層,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見我和叔父下來,便有人迎上來,說道:“小人是這裏的引官,請問兩位貴客,想進哪間賭房?”
叔父道:“你們這一層的賭房裏頭,都賭啥玩意兒?”
引官道:“這一層的賭房,共有十六處,分支字十二房和令字四房,都是賭靈。”
“賭靈?”我和叔父都是一怔,叔父道:“啥意思?”
引官笑道:“就是賭通靈之物。譬如子號賭房之中賭的是寒號,醜號賭房之中賭的是地牤,寅號賭房之中賭的是貓,辰號賭房之中賭的是龜,巳號賭房之中賭的是五毒,午號賭房之中賭的是千足,未號賭房之中賭的是羯子,申號賭房之中賭的是猴,酉號賭房之中賭的是鬥雞,戌號賭房之中賭的是獒,亥號賭房之中賭的是山豬。除此之外,還有春房,賭的是金翅,夏房,賭的是螳螂,秋房,賭的是蟋蟀,冬房,賭的是紫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