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人圭麵上閃過一絲懼色。
我卻知道老爹隻不過是嚇唬嚇唬馬人圭,叫他聽話,不要輕舉妄動而已。但是以馬人圭而今的心態,自己殺人不眨眼,便把世上所有人都當做殺人不眨眼的人,對老爹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
馬人圭中氣不足,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們,咱們畢竟是朋友。”
“呸!”叔父啐了馬人圭一口,道:“你憋住!沒叫你吭氣,就不許吭氣!”
馬人圭當即閉嘴,不敢再說話。
老爹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們在這裏等著我。”
叔父道:“你去做什麼?”
老爹道:“去拿幾件衣服來,咱們打扮打扮。”
說罷,老爹開門出去。
叔父看了我一眼,詫異道:“還打扮打扮?打扮啥?”
我也不知道老爹的話是什麼意思,隻好搖頭。
約摸一頓飯的功夫,有敲門聲忽然響起,我和叔父都警覺起來,叔父推了推馬人圭,低聲道:“問問是誰?要是賭城的人,不許叫進來!”
馬人圭點了點頭,便道:“外麵是誰?!”
“是我。”
那是老爹的聲音。
我趕忙去開門,打開門時,卻吃了一驚,因為門口站著個引官打扮的人,滿臉虯髯胡須,眉毛也濃,還提著個大口袋。我左右看看,又沒見著別的人,更不知道老爹在何處,正驚異間,那“引官”忽然笑了,道:“你沒看出來是我?”
這聲音分明是老爹的,我吃了一驚,再仔細一看,那“引官”的眉宇間依稀竟有老爹的幾分神韻!
“您,您怎麼扮成了這模樣?”我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叔父和馬人圭也呆呆的看著老爹。
老爹把屋門關上,然後把口袋放下,從裏麵掏出來幾套衣服,還有假胡子、眼罩、帽子、頭套、假發、鞋子、膠水、墨盒……
叔父驚道:“大哥,你這跟何衛紅學會了?要搞易化術?那可是邪術,你可別誤入歧途啊……”
“少說沒菜的話。”老爹道:“這有引官、簽官的衣服,你們都換上,賭城中每天都有命案發生,簽官、引官多有死傷,經常變動。咱們裝扮成他們的樣子,在賭房中隨意走動,即便是遇見熟人,也不會被發覺。賭城的人對咱們也不會加以提防,這樣行事可方便許多。”
我心中暗讚這可真是好主意,老爹真有辦法,又忍不住問道:“爹,你是從哪兒找來的這些衣服和東西?”
叔父一邊挑揀衣服,一邊說道:“那還用問麼?打暈幾個雜碎,直接扒下來。”
老爹道:“現在動手打賭城的人,不是明智之舉。你們忘了昨天被我指點過的那個簽官了?我叫他幫忙找來的。”
叔父豎起大拇指,道:“還是大哥高明,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過,那貨也真是軟骨頭,這要是在打鬼子的時候,一準叛變!”
老爹道:“快換衣服吧,稍微打扮打扮。”
我換了套簽官的衣服,本來不想黏胡子,可叔父和老爹都說我麵皮太嫩,膚色太白,江湖氣息太弱,跟賭城的賭客有些不類,進去容易招人,就用灰抹了抹臉,嘴唇上下都黏了胡須,還戴了個獨眼龍眼罩……
打扮好之後,叔父看著我“哈哈”大笑,我自己拿來鏡子一照,先是嚇了一跳,接著也笑——鏡中的我哪裏還有我的模樣?那活脫脫就是個土匪!
這估計是誰也認不出我來了。
馬人圭換的衣服倒是普通的,隻不過是改了模樣,叫人看不出來而已。
一切停當之後,我們又吃了些東西,才出了門,直奔秋房。
在城摞城下生活,不辨日夜,但賭房中人人興奮,倒也不去理會時日,反正快活。
賭房中,此時已經聚集了眾多賭客,人聲鼎沸。
叔父裝作是引官,時刻跟在馬人圭身旁,防備馬人圭出賣我們。
我和老爹都是簽官,便拿了簽子,來回在賭場中走動,有人要下注了,就喊我們,我們也隨手記上。
如老爹所說,賭房中的簽官、引官最多,各自匆忙,誰也不理會誰。即便是相互遇到了,也幾乎不說話。
我走動了許久,隻一個簽官遇著我時,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兄弟,以後小心點。”
我吃了一驚,“做賊心虛”,還以為那簽官發現了我的假冒身份,正不知道要說什麼,那簽官又壓低了聲音,道:“這裏的賭客太他娘的凶殘,你聽說了沒有?”
我呆呆道:“聽說什麼?”
那簽官道:“昨天酉字號裏死了一群!嘖嘖……你這瞎了一隻眼的算是幸運多了。”說罷,他又拍了拍我肩膀,給了個安慰的眼神,搖頭歎息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