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一手攔住葉荊,一手輕招。

曾經傲然直立的不周山,便從半山腰處,慢慢彎折了下來。

仿佛一個早已不堪重負的老人,在終於將重擔交接出去之後的一次,看似頹然實則鬆快的喘息。

葉荊垂下眼瞼。

也許這樣,真的比他猶不死心的堅持更好些。

雖然可惜了,曾經巍巍然挺立的高山,從此隻能在記憶中翻閱。

動了動嘴唇,葉荊問的仍隻是:“太一他們,現在何處?”

原始隨手將不周山斷裂的上半截山體收入袖中,此時正凝眸看著那本由不周山頂頂住的天空,慢慢裂開的縫隙,和縫隙中降落的天河之水。

那些水看著很清澈,從天而降時更是輕盈到像是最曼妙的舞步,可降落到地麵時,卻是一滴水,便能漫延出一個湖泊,轉眼就是汪洋。

原始這時候哪兒還有與葉荊細說的功夫?

對於洪荒土著們來說,隻要元神不受什麼重創,真靈不散,便是毀上一二肉身,也不過是尋新材料重做件合適“新衣裳”的麻煩罷了。

原始不可能將元神真靈都救下來了的太一帝俊,看得比眼前的災難更重要。

聽到葉荊急慌慌的詢問,他連頭都沒回:

“自然是在他們該在的地方,你急什麼?眼下要緊的,是暫時將那窟窿堵住,再好生兒尋些補窟窿的材料、並代替撐天的物事!”

葉荊腦中依然有些懵,差點兒衝口而出就是一句:“補天找天柱的人那麼多,不差我一個。”好在他總算沒傻徹底,好歹將話咽了回去,又重想起鴻鈞傳音所言,乖乖拿出乾坤鼎,又四下裏張望:

“女媧呢?玩泥巴的功夫誰都比不上她,這補天的玩意兒也要她煉才好。”

又回憶著曾經聽過的傳說:

“替代天柱……據說北海有玄龜?四肢正好撐四方吧?”

原始點頭:“那玄龜未能有聖位機緣,多少年在大羅玄仙上無有寸進,舍了那肉身重修也未必不能柳暗花明。”

商量之間,老子接引準提等人也都趕了過來,老子的玄黃塔太極圖、接引的功德金蓮,倒都在防禦上頭有些天賦的,此時不拘堵著天又或者護著洪荒,用處各不小,連原始那盤古幡和諸天慶雲也各有妙用:或者疏通水道、或者護佑生靈……

準提便機靈應下去“度化”那玄龜的任務。

為了功德果然都蠻拚的。

但不拘為了什麼,肯幫忙的,總比無動於衷的強。

連巫妖殘存的生靈,都暫時棄了前嫌,各自幹起力所能及的事情來。

人族雖弱,自救多已不暇,有餘力者也不吝於救助他人。

三族一時竟是無比和諧。

可惜這種和諧,大概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出現。

女媧不知何時已經現身,本就淡漠的容顏越發冷清了。

她淡淡掃視了一眼那互相攙扶著爬上一處高地的人與巫,那將某個力竭現出原形的妖族誤認為自家養的生靈匆忙救助、後雖因發現真相罵罵咧咧卻到底沒將妖族扔回水中的巫族,還有那不知道基於什麼想法、自己攀住高處一樹枝椏依然艱難,卻還是伸出尾巴將水中一個人類幼崽卷起來的妖……

嘴邊,仿佛帶了點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