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未消失,東邊卻已出了一抹亮白。
涼微悠悠醒來,小心翼翼的掰開嘟嘟的手,然後躡手躡腳的穿了衣裳,收拾了僅有的幾樣東西就出了屋子。
院子裏,輕歌已在等候,馬車就在不遠處安靜的呆著。
她洗漱了番後,戀戀不舍的望了眼這曾經充滿著歡聲笑語的溪穀,終究是要離開的,她不想死在這麼多人的麵前,那樣太過悲哀。
大約是聽到屋中有些許動靜,她當即收回了視線,朝著輕歌看了眼,低聲道:“我們走吧。”
她上了馬車,車廂內輕歌已為她準備好了早膳與該吃的藥,他始終是準備的那麼充分,隻是這一份情她終歸是要欠他的。
也是,她能夠欠的也就隻有他了。
馬車緩緩離去,在這寂靜的清晨裏,隻有早早開放的花兒為他們兩人送行,連鳥兒也都不曾離巢醒來。
然後,有一抹修長的身影一直在不遠處凝視著他們,直到他們走得很遠很遠,徹底的消失在了他們眼前。
隨後,他也走了,沒有見屋中還在休憩的人。
三個人,三條線,曾經的交界讓他們歡悅了那麼久,也該是滿足了。
他踏著車輪碾過的痕跡,信步走在山路上,一直向著遠處而走。
“其實……”輕歌看著眼裏稍許有些失落的涼微,遲疑了下,開口道,“隱水昨晚上來了,隻是他沒有出來。”
躺在榻椅上的涼微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嘴角彎起,笑容綻放:“他果然來了,看來我真的沒有看錯,我以為那是我的錯覺,是我太想念師兄造成的錯覺。好了,這一切都好了。”
輕歌微頷首:“你還想去哪兒?”
“隨便走走,走到哪兒是哪兒。”她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窗外,欣賞著滿山的綠意,“輕歌……”
“嗯?”輕歌翻看著手中的藥書,見她喊他,卻又不說什麼,不禁有些疑惑。
涼微搖搖頭,稍許沙啞的聲音帶著輕快的笑意:“沒什麼。”
跟他說謝謝,還不如不說。
有他一直陪著,陪著她一直走到死亡,已經讓她分外的滿足了。
沒什麼嗎?輕歌抬眸看著她生動的側臉,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這一次和上回終究是不一樣了,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了。
路一直往前走著,沒有回頭,沒有過多的停留。
涼微在走到楚國與黎國的交界線時,終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是笑著離開的,那時候她的雙眼遙望著遠處那素來寧和的國家,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原本以為她還會再睜開,可惜沒有,她沒有醒來。
他擁著她還暖暖的身體,身子輕顫了起來,他終究沒能夠挽留她的生命,她終究還是這樣寂靜的離開了。
他還想著和她走得更遠一點,更遠一點,遠到兩個人能夠真正在一起,可惜到底是他奢望了。
原來最貪婪的是他,是他貪求的太多。
他抱著她瘦弱的身體,感受著她的身體漸漸涼卻,終是徹底明了她再也不會醒來看看他,也不會時不時地喊他一聲。
他為她換上嶄新的衣裳,還為她綰上一美麗的發髻,他讓她就算這般永遠沉睡過去,也依舊明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