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側福晉將一件火焰紅的絲絨鬥篷披上丈夫的肩背,熟練地係好。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不知不覺地,跟隨王爺已有二十個年頭了,從漢陽到盛京,從盛京到北京,伴著金戈鐵馬的沙場,愛恨糾葛的輾轉,二十載亦不過是恍然一瞬。
如今夫君再次披掛上陣,為他披上戰袍的依舊是自己這雙手,明真已經感到無比欣慰與知足。
還是這樣撫上偉岸的肩,這樣將帶子打成一個平安結墜在襟前,這樣不厭其煩地叮囑:“王爺,刀劍無眼,切記珍惜自個兒的身子。”
多爾袞動情地抓住妻子正往回收的手,重新拉回到自己胸前,貼緊心髒勃勃跳動的地方,柔聲細語道:“照顧好孩子,也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不舒服就叫章太醫過來給你瞧瞧,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
好珍貴的一句話,多麼窩心,多麼體貼!明真會心一個溫婉的微笑,脈脈迎著丈夫深情的神色點點頭。
這一幕伉儷情深讓眾將好生羨慕,也讓月眉醋意大發。
雖說成天倒在王爺懷抱裏的是自己,可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也沒有看過任何其他的女人。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這個女人的地位始終堅如磐石,無可動搖。
“王爺,別誤了祭旗的時辰。”月眉妒意十足地撅起嘴巴,假意提醒。
多爾袞放開妻子,大踏步走向黑駿馬,一個靈敏的縱身便穩穩騎在馬背上。
隻見他扭身向院子裏張望一番,臉上露出一些失落,暗自歎口氣,最後又堅毅地看了妻子一眼,就果斷揮鞭馭馬,箭矢般衝了出去。
衛隊緊隨其後,也狂風似的掃離眼前。
明真不由自主跟上兩步,扶住門前的石獅,注視著那飛速遠去的背影,被揚塵迷離的雙眼半是期盼半是愁。
悵然間,突然躥出院子的女兒忽地從身邊一閃而過,拚命奔向馳騁的馬隊。
沿著道路奔跑了一段,馬隊卻越來越遙不可及,看來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東慧逐漸停下腳步,斜在巷子口的灰磚牆上喘著粗氣,“阿瑪!阿瑪!”聲音被無情地卷進飛騰的煙塵裏,“平安回來!”她仍不死心地嚷了一句。
阿瑪真的離開了,奔向了他的戰場,她真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倔,為什麼不早點出來給父親餞行,跟他說點什麼,看著他躍上馬背的英姿。
阿瑪,等您大捷歸來,我一定不再慪氣耍脾氣,還做您最疼最親的乖女兒。
天安門前,金水河畔,碩大的供桌上依次擺放著牛、羊、豬三樣祭品,中間一頂六耳六足金漆大香爐,三口白亮亮的瓷海碗分置東、南、西三個方向,蕩著粼粼的酒光。
河北岸,祭旗大禮已準備就緒,南岸,兩白、兩紅四旗的十萬大軍也已整裝待發。
戰鼓震天,戰旗凜冽,初升的太陽熱情勝火,慷慨地灑落著滿腔光輝,與軍隊連綿成田的戰甲交相輝映,氣貫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