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西側一個隱蔽的轉角處,綠蔭如蓋,鴉默雀靜,空氣在描著彩繪的廊柱間緊張得近乎凝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福臨突然一個轉身,手掌重重叩擊上堅硬的石桌,陣陣麻痛直導全身,“朕要你解釋清楚,是太後她們逼你的對不對,其實你不是自願的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是的!”雲兒把頭搖個不停,兩串閃著淚光的珍珠耳墜心慌意亂地來回跳動,撞擊上急切否認的麵頰。
“那是為什麼?!”福臨衝上前猝然鉗住雲兒纖弱的臂膀,牢牢把她固定在眼前,“究竟為什麼要答應太後的指婚,快說呀快說呀!”
麵對皇帝瘋狂的逼問,雲兒一邊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邊拚命找尋合適的理由,“身為八旗女子,婚姻大事理應由皇太後做主,聯姻蒙古是雲兒的福氣,成為王妃可以給我的家族帶來至高的榮耀,和錦繡前程,這在我心中永遠是頭等大事!”
敏銳地捕捉到雲兒眼中的撲朔,福臨忽而笑了,“你在說謊,朕從你的眼睛裏可以看出來,所以,朕一個字也不要信!難道嫁進皇宮就不能為你的家族帶來榮耀,帶來前程?他們是第一位,那朕呢,朕對你的感情呢?你預備怎麼辦?一腳踢開嗎?!”他大吼著猛然侵前幾步,鼻尖上滲出晶瑩的汗珠,慍怒帶傷的眼神死死地鎖住驚恐的雲兒。
“請皇上不要這樣,奴才…承受不起。”雲兒噙著淚,幾近哀求。
“誰讓你自稱奴才的?!你不是奴才你不是!”雙手在聲嘶力竭中失控地越收越緊,連衣袖上嵌繡著的叢叢蘭花也被擰得蜷縮成團,忽地又陡然散開,“好,既然你不肯說實話,沒關係,朕這就回去找太後說清楚,告訴她這個指婚不算數,你是我的皇後,誰也不能奪走,不能!”福臨憤恨地調頭就走。
“等等!”雲兒深鎖娥眉,緊咬牙關,被逼得下了決心,“好,我說實話,因為奴才覺得嫁給令皇上都要退讓三分的蒙古王,比嫁進皇宮更加威風,更加榮耀,更有不倒的靠山!”
福臨錯愕了,木訥訥地轉回來,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前人,這就是…我全心全意愛著,護著的人說的話?最脆弱的一根軟肋被狠狠擊了一拳,進而五內俱傷,一股無名業火騰地衝上右臂,不知怎的那隻漲滿青筋的手掌就重重揮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格外刺耳,雲兒一手倚住身後的廊柱才沒有摔倒。
緩緩攀上左腮,針紮似的疼,淚珠一顆接一顆逃離眼眶,唇角卻勾起一絲苦笑,這樣…也好。
福臨被自己的舉動震住了,不可思議地低頭盯著這隻手,幾根指頭都在痛苦地抽搐著,他大悔不已,更心疼不已,正欲上前安撫卻被一聲鶯鶯巧笑打斷,“皇上吉祥!呦,雲格格也在這兒,是不是皇上正叮囑你蒙古那邊的規矩呀?”
曲蘭說著就去拉雲兒,雲兒慌忙拭幹淚眼,低身請安,“郡主吉祥!”
“都是一家人了還這麼客氣做什麼?”曲蘭一眼瞧見了雲兒腮上那幾道淤紅的指痕,立刻就什麼都明白了,隻見她誌得意滿地說道,“咱們蒙古的規矩皇上哪裏有我清楚,你該問我才對呀。”
“郡主說的是,雲兒什麼都不懂,還有……”她看了一眼仍不死心的皇帝,又道,“還有王爺的喜好,我也好想知道呢。”
“這個好說,來,讓我一樣一樣告訴你。”曲蘭與雲兒一同坐到廊子下,也不理睬皇帝,裝作親密地聊起來。
福臨見狀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望著他哀怨頹傷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雲兒柔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