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並不安穩。
長長的夢裏,仿佛有一場綿綿不絕的紅雨席卷了天地,目之所及,盡是殷紅。
銀亮的兵刃在光影間交錯。刀劍相擊迸出的數點火花,在暗夜裏流星一樣閃動,又瞬間熄滅,留下一片死寂。
一個人影轟然倒地。地上蜿蜒流淌著粘稠的紅水。那到底是雨還是血呢?她想走過去瞧瞧,但鼻腔裏卻好像充溢著幽幽的腥臭,心中就突然莫名地恐懼起來。那恐懼像一塊巨石,涼涼的,卻異常沉重,就這樣壓上了她的胸口。她透不過氣,輾轉著不能動彈,呼吸也愈來愈急促……
終於,她好像都能聽到“轟”的一聲,心中的膽怯猝然潰堤。她猛地張開雙眼,一眼便看見一隻碩大的蛇頭。它仿佛帶著微笑似的,正緊緊盯住她蒼白的麵容。它鮮紅的芯子吞吞吐吐,稍一伸長便能觸到她驚懼的臉。
她嚇得失聲尖叫,急切地想要逃走,卻發現它粗壯的蛇身壓在自己胸口。她僵在原地,不敢再動彈分毫,胸中的恐懼比夢中還要多上百倍千倍。她以為自己就要糊裏糊塗地葬身蛇口了,卻突然聽見一個喜悅的聲音道:“夏星,你終於醒了!”
誰是夏星呢?
她腦袋裏空蕩蕩的,想不起這個名字屬於誰。但是誰都不重要,她現在惟一想知道的,就是如何才能從這隻巨蛇嘴下脫身。
那人聲又響起了:“花雕,你這樣會壓死她的。”
巨蛇聞言,竟然帶著三分不甘願地,緩緩撤離了她的身子。她隻覺得一道涼意從腳邊滑過,那隻叫花雕的巨蛇便遊下了床榻,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盤成一個圓盤,但仍然立著腦袋靜靜地望著她。
她怕得要死,趕緊蜷縮著身體,躲進床尾的角落裏。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氣息,陌生的巨蛇,陌生的……人?她望向那個聲音的來源,是一個樣貌俊秀的男子。不過因為疏於搭理儀容,他的下頜冒出了許多淡青色的胡渣,顯出三分疲憊和落拓。
“你是誰?”她怯怯地問。
男子剛剛還閃耀著驚喜神色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去。他說,他叫鬱修,是這裏的島主。
她若有所思似的點點頭,在腦海中努力搜羅有關他的記憶,卻發現什麼都想不起。而更讓她害怕的是,她也記不起自己從哪裏來,這是什麼地方——她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怎麼會這樣?她囁嚅著,反複地問自己:“我到底是誰?”
“你是夏星,”鬱修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心疼地道,“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