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抓住下方的少年,聽著耳邊因為自由落體而不斷鳴躁的風聲,失重感近乎要將整顆心髒自喉嚨口壓迫而出。
不知下落了多久,忽有一陣穿過薄膜的觸感自下而上地傳遍全身,瞬間讓她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刺目顏色,手下的觸感鬆軟細碎,仿佛一鬥被精心磨過的砂粉。
嵐知迷迷糊糊地撐起上身,凝聚的焦點好不容易將眼前的畫麵清晰地傳遞到大腦的意識中樞。
被她虛握在手中的,不是什麼白色的砂粉,而是……雪。
抬頭一看,漫天漫地都是白茫茫的雪霰,從她身下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目之所及皆是令人心慌的白。然而出乎意料的,她並不覺得寒冷,甚至沒有任何涼意。
這裏是……哪?
大腦遲鈍地運轉了幾秒,忽然,穿入雪地中的指節猛地收緊,她有些搖晃但非常急迫地站了起來。
“綱、綱吉君?”
倉皇四顧,映入眼中的仍然隻是大片大片的白,和這一大片雪景相比,其餘色澤像是滄海中的幾片水草,掩藏在茫茫之色中,讓人無從捕捉它的蹤跡。
嵐知踉蹌著往前方跑了幾米,尤不死心地大聲呼喊:“綱吉君!”
她一麵往前奔跑,一麵在讓人暈眩的白芒大雪中找尋那極致渺茫的可能。
或許是她的好運難得地起了作用,沒跑出幾步,她就在五米外的一處雪坑了看到了一簇熟悉的火光。
“納茲!”
她順著雪洞陡峭的側壁滑下,隨著地理方位的變化,原本處於岩石死角的景象此刻也落入了她的眼中。
“綱吉君!”
驚喜感湧上心頭,可還未等她靠近那處地方,一團黃色毛團輕靈地落在她前方的雪地上。
嵐知剛綻開的一絲笑意生硬地止住,心中打了個突,幾乎是第一時間刹住了腳步。
“小加……”
她注視著攔在她前方的狸貓,食指無意識地勾在澤田贈給她的那柄匕首上。
“你這麼如臨大敵做什麼?”狸貓不滿地晃了晃尾巴,看起來有些懊惱,“那個男人話都沒說幾句就莫名其妙地對我出手,我才是受害者誒,你竟然還要因為他沒有根據的幾句話而懷疑我嗎?我拜托你好好用腦袋想想,我什麼時候害過你了?”
“沒有如臨大敵啦,隻是最近有些緊張……”嵐知的食指撓了撓臉頰,長長的睫毛蓋住她眼中的情緒,不泄露一絲一毫。
她當然不想沒根沒據就懷疑身邊的人……可是,比起這個神秘的非人生物,她更相信自家知根知底的發小。
不過,即便是懷疑忌憚,這個時候也沒必要講出來。
“我也在想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所以……下次遇上的時候好好地談一談吧,小加你也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什麼和你長相相似的阿喵臭名在外,跟你一樣有靈智有異能又專門做壞事的那種?”
她說得隨意,可心中早已堆了陰霾。
相似與誤會……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的事?而澤田綱吉從來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哪怕那是十年後的他,已改變到讓她有些陌生的程度,可即便是性格變易,一個人的本質也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而他那時反應得那麼決絕……更能說明這其中的確定性,不可能認錯。
至此,她的眼不由一暗。每每思考這件事的關竅,她的腦中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時的場景,澤田的每一個動作,乃至每一個眼神,然後再也無法冷靜下來。
她放鬆四肢,邁步走向狸貓,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微笑,一邊說著半開玩笑的話。對於眼前全身是謎的貓,她仿佛十分信任,沒有半點芥蒂的模樣。
可她的心中,早已被晦暗的憎怒填滿。
讓澤田綱吉露出堪稱絕望的眼神的東西,她一、星、半、點都不要相信。
“怎麼可能。”狸貓舔了舔爪子,對她心中的暗色沒有分毫察覺,“誰知道那人是怎麼回事……那家夥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