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1]輕雷:輕微的雷聲。萬絲:指密蒙的雨絲。霽光:雨後初晴的陽光。參差:指層疊的瓦片。[2]春淚:指雨珠。“無力”句:謂經過一夜春雨,薔薇的花枝傾斜,顯得嬌慵無力。
鑒賞:春日大地,經過一夜輕雷細雨的急激和滋潤,春色更濃,各種花卉草木,千姿百態,窮麗極妍。對這特有的自然美,詩人未作全麵描摹,而把鏡頭的焦點對準了庭園一角,攝下了一幅雨過初晴的精巧畫麵:琉璃瓦,浮光閃閃,猶如碧玉;那一株株芍藥花燦然盛開,由於水珠的重壓,似在含淚欲泣,顯得淒豔欲絕;薔薇攀附著其他樹枝,如佳人嬌臥無力,百媚自生。一夜細雨的沾潤,嬌嫩的花草已經感到承受不了。一個“含”字,一個“臥”字,形象地刻畫出芍藥、薔薇經雨後的嬌弱狀態,包孕了詩人的惜花之情,也隱現了“春愁”之意境。芍藥亭亭玉立,故有“含春淚”之態;薔薇攀枝蔓延,故有“無力臥”之狀。由於作者完全把握住了事物的不同特征和內在精神,因此狀物非常傳神。
該詩的另一個特色是用字精警,生動準確。“春”、“曉”二字,粗一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隻是點明季節、時辰。但細細品味,正好渲染出此刻寧靜的氣氛,烘托了景物,使全詩更富有濃鬱的詩情畫意。同時,四句中每句一個動詞,也用得極為巧妙。其中“落萬絲”是詩眼,亦可稱是全詩的脈絡,對互不聯係的景象——浮光、含淚、臥枝,起了紐帶作用,使其軌轍可尋、脈斷峰連、渾然一體。“浮”、“含”、“臥”三字,以實證虛,令讀者更能體味到“落萬絲”的情景。
次韻太守向公登樓眺望[1]二首
秦觀
茫茫汝水抱城根,野色偷春入燒痕。
千點湘妃枝上淚,一聲杜宇水邊魂。
遙憐鴻隙陂穿路,尚想元和賊負恩[2]。
粉堞女牆都已盡,恍如陶侃夢天門[3]。
庖煙起處認孤村,天色清寒不見痕。
車網湖邊梅濺淚,壺公祠畔月銷魂。
封疆盡是春秋國,廟食多懷將相恩。
試問李斯長歎後,誰牽黃犬出東門
注釋:[1]太守向公:即“郡將向宗回團練”(《桐江詩話》)。向宗回有“登城詩”,秦觀因之“次韻兩篇”。[2]鴻隙陂:指西漢末年翟方進為相時,奏廢汝南水利工程之一的鴻隙陂,從此“水無歸宿”,經常為害。元和賊負恩:指唐憲宗元和年間,吳元濟割據蔡州等地,對抗李唐王朝,擅改汝水故道,後吳雖為李愬討平,水害卻貽禍無窮。[3]陶侃夢天門:《晉書·陶侃傳》有陶侃“少時夢生八翼而上天門”,後來“位至八州都督”的傳說。詩人以陶擬象,希望向太守像陶侃那樣,為鞏固趙宋王朝而效力。
鑒賞:第一首前兩句是汝南人民災後重建家園的生活寫照。“茫茫”和“抱”狀出了汝水繞城奔流的勢頭,以及易於水患的地理形勢。“野色偷春人燒痕”,“燒痕”指被火燒過的地方。“燒痕”換新綠的場景,表明這裏的老百姓經常遭受天災人禍,不是水災就是火災。人們正為修複家園與重新安排生活而努力。三、四句則把眼前景物與災情回憶結合起來。“湘妃淚”、“杜宇魂”,借用虞舜二妃淚染斑竹和蜀王杜宇魂化子規的典故,喻指災區人民家散人亡、技淚招魂的淒慘情狀。詩人眼中見到的修竹影,耳邊聽到的子規聲,喚起他對災民的深切同情。千萬點血淚,一聲聲杜宇,汝南人民遭受洪災、無家可歸、慘不忍睹的鏡頭,仿佛就在眼前。五、六句由“遙憐”、“尚想”領起,回顧造成水災的曆史根源。七、八句說城堞傾圮已盡,希望太守重加治理。
第二首前兩句展開了一幅郊野蕭條景象的素描:炊煙嫋嫋,郊野的孤村,依稀可辨;天色清寒,村舍的影子,一點也看不見。洪水給汝南人民帶來的後果,還未消除。其中“認”字與前首第二句中的“偷”字下得精妙,極其傳神。三、四句寫汝南兩個名勝車網湖和壺公祠的傍晚景色。湖邊梅花盛開,祠畔明月初上,風景本很迷人,但去年的災情記憶猶新,孤村的景象宛然在目,不禁觸景傷情,淚濺魂銷。五、六句說汝南是一個曆史悠久、人才輩出的古城。早在春秋時代,它就是蔡、沈等國的封地,頗多“先賢”,人們立廟祭祀以示追懷“恩澤”。七、八句則從另一角度指出,曆史上蔡州也有秦代李斯這樣的人物,他官至丞相,卻終遭殺戮之禍。詩人以提問口氣,把李斯臨刑時的“長歎”反說出來,意在從他身上引出經驗教訓。
賀鑄(1052-1125),字方回,號慶湖遺老,衛州(治所在今河南汲縣)人。宋太祖賀皇後五代族孫。熙寧中以恩蔭授右班殿直,監軍器庫門。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等職,晚年退居蘇、常。其詞善於錘煉字句。其《青玉案》有“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之句,人稱“賀梅子”。詞集名《東山詞》(一名《東山寓聲樂府》)、詩集名《慶湖遺老集》。
病後登快哉亭[1]
賀鑄
經雨清蟬得意鳴,征塵斷處見歸程。
病來把酒不知厭,夢後倚樓無限情[2]。
鴉帶斜陽投古刹,草將野色入荒城。
故園又負黃華約,但覺秋風發上生。
注釋:[1]快哉亭:位於彭城(今江蘇徐州)東南角的城隅之上,建於熙寧末,由蘇軾命名。[2]病來:指病愈之後。
鑒賞:詩一開首以雨後蟬鳴起興。秋高氣爽,雨過天晴,再加病愈登亭,何其快哉!連枝上的蟬也仿佛有所領略而在歡快地鳴叫。“得意”二字,既寫出了蟬鳴的神態,又微露了詩人的欣羨之情:蟬之躊躇滿誌,豈不是因為它既得時,又得地!言下已隱含人不如蟬的況味。二句由“聽”轉向“見”:秋雨新洗,況值此黃昏之際,行人漸少,塵土不揚,那通往故鄉的道路顯得分外清晰。這一句在眺望中透露出詩人的心事:思鄉情重,思歸心切,何曾有一日忘懷!平日裏世事紛擾,或可抑製一時,一旦除去世務的塵翳,那潛有的意念又會立即浮現。當此病後偷閑,偶爾登臨送目之際,思歸之念便又油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