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美國曾經的首都，如今已被華盛頓的盛名所取代。然而讀過美國曆史的人都知道，在美國建國史上，有三份具有曆史裏程碑意義的偉大文件，它們是《獨立宣言》、《邦聯條例》和《聯邦憲法》。《獨立宣言》不僅僅是宣告了美國的獨立，更偉大的意義在於，它提出了美國人建國的理想、美國人的精神。《邦聯條例》則確立了美國的國名，開始了13個獨立邦國的聯合。《聯邦憲法》最終使美國人的理想成為現實，在短短的200多年後，迅速超越世界上所有曆史悠久的帝國，成為當今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超級大國。這三份偉大的文件，都誕生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因此，要真正了解美國，不可不去費城。在費城的曆史遺跡中，讀一讀美國的開國曆史，許多不曾理解的文化衝突，理念差異，頓時豁然開朗了。
（一）
費城，被譽為“萬古不朽美國誕生地”的曆史遺跡，現被保護在國家獨立曆史公園中。公園的中心是獨立宮。獨立宮建於1732年。是一座兩層紅磚樓房。乳白色的門窗、塔尖、圍欄點綴著紅色的樓房，顯得古樸典雅。獨立宮兩側還有兩座對稱的同樣建築風格的小樓。這裏，原為賓夕法尼亞州政府。獨立宮兩側的小樓，分別是當年的舊議會大樓和市政廳。獨立宮及其周邊建築樸實無華，然而它卻是美國人心中的聖地。
1774年9月，北美英屬13個殖民地的55名代表，在這裏舉行第一屆大陸會議。他們向英國國王遞交了一份請願書，要求廢除那些“不可容忍的法令”，宣布殖民地人民有“生存、自由和財產的權利”。這些原本合理且有限的要求，竟然被英王喬治三世視為叛亂，宣稱“必須用戰鬥來決定他們是屬於這個國家（英國）還是獨立”。戰鬥於1775年4月19日在馬薩諸塞州的列克星頓和康科德打響。列克星頓村莊民兵的槍聲，揭開了北美獨立戰爭的序幕。隨之，第二屆“大陸會議”在費城召開，會議決定組建“大陸軍”，任命華盛頓為總司令。同時，會議還做了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其一是由傑斐遜執筆起草了《獨立宣言》，莊嚴宣布：“我們認為下麵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於他們若幹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為了保障這些權利，人類才在他們中間建立政府。政府之正當權力，是要經過被治理的同意才能產生的。當任何形式的政府違背這些目標時，人民便有權利改變或廢除它，以建立一個新的政府。這個政府賴以奠基的原則，其權力的組織方式，務使人民認為唯有這樣才最可能獲得他們的安全和幸福。”這個觀點就是所謂“美國的理想”。按照這個理想，他們做了第二件重要的事情，製定了《邦聯條例》，宣布13個殖民地永久聯合，並享有一個共同的國名——“美利堅合眾國”。最後，他們還通過一項決議，要求合眾國下各邦人民製定憲法，並依法建立“能夠保護其選民幸福與安全”的邦政府。
1776年7月4日，“大陸會議”通過了《獨立宣言》之後，懸掛在獨立宮上的鍾聲立刻被敲響。市民們聽到鍾聲，聚集到議會大樓前，聆聽大陸會議的代表宣讀獨立宣言，這一天，被美國人定為他們的國慶日。而那一口被敲響的鍾，也成了美國精神的象征，稱之為自由鍾。
這口重量僅900公斤的鍾，外觀實在是很平淡。1751年，賓州議會以100英磅的價格從英國訂購這口鍾，安置於州議會屋頂的鍾樓上，用於開會時鳴鍾召集議員。大鍾命運多舛，終成大器。它被運到費城後，試敲時就出現裂紋，經修補後，總算可以使用了。但是，在以後的重大活動中，它又被多次敲出裂縫。可是在美國人的心目中，它是一種斷臂維納斯的美麗。它被寫入詩歌，禮讚到頂峰，它被複製成禮品，流傳至四海，它被作為國寶在美國巡回展覽，所到之處，萬人空巷，其象征意義不斷被美國人豐富和提升。它在為第一次宣讀獨立宣言鳴響之後，1783年4月16日，為美國獨立戰爭勝利而鳴響；1787年9月17日，為《聯邦憲法》通過而鳴響；1799年12月14日，為美國首任總統華盛頓逝世而鳴響。此後，每年7月4日的美國國慶日，象征美國獨立的鍾聲，都要在這口鍾上第一聲響起，隨之全美國的教堂，鍾聲齊鳴，回蕩在美利堅的上空。1976年美國獨立200周年時，為更好地保護和方便更多遊人參觀，自由鍾被移至距獨立宮不遠處的草坪上，並專門為其製作了玻璃屋，供人參觀。在玻璃屋中，我看到了傷痕累累、其貌不揚的“破鍾”上，有一行銘文：“宣告自由，遍及全國，家喻戶曉”。我想這正是自由鍾200多年經曆的故事。它以自由為主題，為不同曆史時期的曆史訴求充當代言人，在它的代言的過程中，詮釋美國的曆史軌跡，豐富它的曆史內涵，最終成為一個國家和民族爭取獨立、自由、民主的精神象征。正因為如此，作為國家象征，它的外觀遠不及聳立在紐約港口自由島上的自由女神像，但它的知名度遠不在其下。
獨立宮的正前方有一座華盛頓的塑像。獨立戰爭期間作為大陸軍總司令的華盛頓，將他的指揮中心設在獨立宮中。從列克星頓的第一聲槍響，到1783年《巴黎和約》的簽訂，前後曆經8年，華盛頓領導的美國獨立戰爭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勝利後的大陸軍官兵，在“大陸會議”的鼓勵下歡天喜地，一哄而散，解甲歸田了。華盛頓也從獨立宮中走出，回到了自己的弗農山莊。他們想得很天真，既然英國人已經承認他們獨立了，《邦聯條例》已經將他們聯合在美利堅合眾國的大家庭中，剩下的事，就應該交由合眾國下的“大陸會議”去辦，他們隻管在“美國理想的家園中，享受自由快樂的幸福生活”。然而，事情並不那麼簡單，事態的發展迅速走向人民美好期望的反麵。四年後，華盛頓不得不再次走進獨立宮中。
（二）
獨立戰爭勝利後的“美利堅合眾國”，其權力是由一個一院製的議會來行使的。這個國家，沒有元首，也沒有政府首腦，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政府部門。議會雖然身兼立法和行政兩種職能，但實際權力很小，即使這小小的權力，也沒有確保其貫徹執行的法律依據。因為《邦聯條例》明確規定，聯合起來的13個邦，“保留自己的主權，自由獨立，領域與權力”。按照《邦聯條例》，各邦基本交出外交、軍事權，但各邦可以對外開展貿易。各邦可以自己組建軍隊。事實上，各邦都建有軍隊，擁兵自重，對經過自己邦的其它邦經商者征收稅款。各邦基本保留財政權，隻有各邦政府，而不是合眾國，才有權直接向居民征稅，合眾國的財政由各邦政府按土地價值分攤。國家沒有統一貨幣，直接造成金融混亂。各邦交出的權力，雖然集中於合眾國邦聯議會，但在決定重大事務時，各邦各有1票表決權，13個邦中，必須得到9個以上邦一致同意，否則，邦聯議會的決議就是一紙空文。這種狀況雖然符合各地方邦政府的心思，但無法鞏固和發展獨立戰爭的勝利成果，甚至造成動亂、內戰，違背了戰爭期間浴血奮戰的美國人民的初衷。用華盛頓的話來說，叫忘恩負義。例如，戰爭初期，大陸會議決定發行一種稱之為大陸幣的美元紙幣。這種紙幣的信用後盾，是美國人民和參戰官兵對愛國事業的信心。但是到戰爭後期，這種紙幣已貶值到其票麵價值的四十分之一，其原因，有不法商人從中牟利等因素，更主要的是名邦政府同時也在發行自己的紙幣，從而使合眾國財政雪上加霜。戰爭勝利後，7600萬美元戰爭債務，無人負責還貸，而這些債主，其中有一些是戰爭中的軍官，他們流血捐軀，領不到軍餉，如果再賠上國家欠自己的債務，那真是天理難容。還在戰爭期間，由於官兵的薪餉要求，華盛頓曾經幾度麵臨兵變之險。戰爭結束後，關於薪餉和退役年金，華盛頓曾向追隨他浴血奮戰的官兵們許過願，保證他們過上光榮、體麵、幸福的生活。為此，他致信大陸會議，要求他們務必言而有信：“如果他們從戰場上退役後，竟在貧困中潦倒一生……，那麼，我真不知道什麼才叫做忘恩負義”。然而，在這個問題上，僅僅靠華盛頓的許願是做不到的。事態的發展使華盛頓沒有心情繼續退隱在弗農山莊了，他要自己和全體美國人回答這樣一個問題，“要麼我們在一個領導之下，成立聯邦而聯合成為一個國家，要麼我們就保持13個獨立的主權國家，永遠相互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