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了林,便嫁給了擔心。露就有抹不完的淚。
林像個大孩子,天真又冒失。和露結婚兩年,露一直沒懷孕,倆人商量著去醫院婦科查查。都沒毛病,醫生是個有耐心的大姐,問了他倆很多生活上的細節,問到那個環節,醫生笑了:原來這兩年林根本沒進對地方!就這樣,林每次還要吹噓自己是東方不敗……露越想越可笑。這隻是個喜劇,喜劇之外的冒失就嚇人了。一次露過生日,林買來一束玫瑰,露去接花,卻見林的手背在往外冒血,哇一聲叫起來。林這才發現自己受傷了,卻高低想不起什麼時候又是怎樣把手弄破了。這個冒失鬼!
想林確實是個大孩子,如此倒也無妨,隻是多一份牽掛罷了。誰知他們有了孩子,隨著孩子的長高,林的脾氣卻還是原地不動,做事照樣冒冒失失。讓露更為不安的是,林在感情上也冒失起來。
林半路迷上了文學,作品沒怎麼著卻先患上了文人的酸病:多情。露在林的換洗衣裳裏時不時搜出一些女人寫給林或林寫給女人待發的信,不愧搞起了文字,比當年寫給露的情書來勁多了,長功夫多了。有一回,居然搜出一隻安全套,露哇哇大哭。林又是下跪又是打自己嘴巴,寫了保證書,又生著法哄露。露的情緒剛剛穩定下來,林又茶餘飯後羨慕起河南那個寫小說的某某,說人家一口氣換了四個老婆,最厲害的一次就是去天津領獎,把某大刊的編輯都勾了走……露氣得把手中的茶杯摔了。
越來越嚴重——露發現林的思緒開始迷亂起來,總在拾掇自己的行裝。拾掇好卻不需要去哪裏,林便將這些行裝擱下。露悄悄替他打開行李,一樣一樣放回原處。可是過幾天,林照樣會再捆紮到一塊。卻還是無處可去,隻好又將行裝放下。如此反反複複,讓露一顆心揪起又放下,放下又揪起。露猛然想起了托爾斯泰,這個大文豪一生都在隨時準備出逃,難道自己也要像托爾斯泰的妻子一樣防備林一輩子嗎?
真的遇到了外出,林便歡天喜地成了一個孩子。露細心給他準備行囊,他很不耐煩。露查看他的機票,問為啥不上保險?他更不耐煩,說買啥保險?你巴我出事呀?一句話噎得露淚花在眼眶裏轉。
露不知怎樣才能拴住林的一顆心,隻好抹著眼淚期待。
不知是哪一天,林、露和小女兒晚飯後去散步。林噙著煙卷,和小女兒逗玩時不小心掉了下來。掉在地上的煙卷已快燃完了,隻剩下一個長煙蒂,林竟彎腰撿了起來,吹吹海綿嘴上的灰土,又撲撲吸起來。露看呆了!以前林可不是這樣,就是整根煙卷掉在地上,林也不屑去撿。露內心狂喜起來,她隱約感到,自己期待的東西來了。露像個孩子一樣歡快起來,她拉起女兒,伴著廣場上的音樂,跳起了街舞。
林看著她們,身子也在一搖一晃,煙還沒燃完,火光一閃一閃的。露就覺得,音樂是從那煙蒂上發起的。她恍然若悟,仿佛在煙蒂上跳舞一樣。
煙蒂上的舞蹈告訴露,愛情也有熬出頭的時候。果然,第二天出門,林破天荒地把保險鎖轉了幾個圈,確信上足了才罷休。以前嘛,讓他出門把鎖轉幾個圈,不但不做,還衝露吹胡子瞪眼:轉個啥?家裏有啥值錢東西?
一個男人,說對家負責就對家負責了。露在心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