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 / 2)

“把帽子留下。”他含糊不清地捂著餐巾又說了一遍。

霍爾太太從極度震驚中清醒過來。她把帽子放回爐邊的椅子上。

“我原先並不知道,”她喃喃地說,“先生”她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謝謝。”他冷冷地說了聲,藍眼鏡從她身上移到門口,又移回來直望著她。

“我馬上就去把它們烘幹,先生。”她說著,就帶著衣服出去了。剛出門,她又朝那纏著繃帶的白腦袋和沒有表情的藍眼鏡盯視了一下,那條餐巾依舊遮住他的半截臉。關門的時候,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滿臉充滿驚惶困惑的神情。”天哪!”她低聲自語道,”竟有這樣的人!”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心慌意亂的,以致忘了去追問米莉此時又在磨蹭什麼了。

客人坐在那裏,聽著她愈走愈遠的腳步聲,他向窗外張望了一番,然後拿掉餐巾,又開始吃飯。剛吃了一口,又疑心地看看窗戶,再吃第二口。接著他站起身,手裏還握著餐巾,走過去把窗簾放了下來。窗簾一直下到有白紗簾擋住的下半截窗格的上端,房間立即變得昏暗無光,他這才鬆了口氣,安心地回到桌邊去吃飯。

“這個可憐的人準是碰到一次意外的事故,要不然定是做過一次手術剛開過刀什麼的,”霍爾太太想,”那些繃帶可把我嚇壞了。”她添了些煤,打開曬衣架,把客人的外套抖開晾上去。”還有那副眼鏡!

為什麼他的頭看上去更像一個潛水的頭盔而不像人的腦袋呢?”她把圍巾掛在衣架的角上。”幹嗎老拿手帕捂著嘴,連說話時也捂著也許他的嘴巴也傷了準是的。”“哎呀,我的天哪!”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忙轉過身大喊,”米莉,米莉!土豆煮熟了沒有?”當霍爾太太進房收拾餐具時,她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客人的嘴一定是在意外事故中破了相。當時他正在抽煙,當她在房裏的時候,他那塊包著臉孔下半部的絲巾從未取下過,就這樣把煙鬥插進嘴裏。這並不是他健忘的緣故。

因為當煙絲燒完的時候,她明明看見他對它瞧了一眼。他坐在一個角落裏,背朝著窗簾。他吃飽喝足,身體也暖和過來,所以現在說起話來也不像剛才那樣粗暴了。紅紅的爐火反射到他的大眼鏡上,給它添了幾分少有的生氣。

下半部的絲巾從未取下過,就這樣把煙鬥插進嘴裏。這並不是他健忘的緣故。

因為當煙絲燒完的時候,她明明看見他對它瞧了一眼。他坐在一個角落裏,背朝著窗簾。他吃飽喝足,身體也暖和過來,所以現在說起話來也不像剛才那樣粗暴了。紅紅的爐火反射到他的大眼鏡上,給它添了幾分少有的生氣。

霍爾太太很樂意回答他的問題。

“要知道,先生,那是高地的一條陡路。”於是就馬車問題她滔滔不絕地打開了話匣子,”一年多以前,那路上翻了一輛四輪馬車,除了車夫,馬車裏的一位紳士也摔死了。先生,意外事故總是瞬間發生的,是不是?”“對。”客人並沒有表示出多大的興趣,隻是透過捂著的圍巾隨便答應了一聲,雙眼卻在那副深幻莫測的大眼鏡後麵冷冷地瞧著她。

“意外發生在眨眼頃刻之間,可是恢複起來卻不那麼容易。先生,就拿我姐姐的兒子湯姆來說,手臂割破了--在草地裏摔了個筋鬥,胳膊正好撞在鐮刀上--天哪!他包紮了三個月。先生,說來您也不會相信,現在我一瞧見鐮刀就害怕。”“這我能理解,”客人說。

“有一段時期,我們還以為他非得動手術不可,傷口可厲害哩,先生。”客人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幹澀,像噎在喉嚨裏。

“是嗎?”他問。

“是的,先生。這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事,當時我姐姐還要照料其他幾個孩子,就隻好由我去照料湯姆。要纏繃帶,還要解繃帶。所以,先生,我想冒昧地說,先生”“請給我把火柴拿來!”客人突然打斷說,”我的煙鬥滅了。”霍爾太太正在起勁地介紹她在護理中所做的一切,卻被無理地打斷了,她十分懊喪。愣了片刻,想起他付過的兩個金鎊,便去取火柴了。

“謝謝。”當她把火柴放下時,他簡短地說了聲,並轉過身去背向著她,眼睛又朝窗外望去。顯然他對於手術和繃帶的話題十分敏感,她終究沒再“冒昧地”說下去。可是他那副傲慢的樣子已激怒了她,所以當天下午又活該女仆米莉倒黴。

客人在客廳裏一直呆到下午四點,相當安靜,絲毫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想必他在愈來愈暗的屋子裏獨自抽著煙,也許正靠著爐火在打瞌睡。

假如有人感興趣,留神聽一下,那他準知道這期間客人起身添過一兩次煤,並在房裏來回踱了五分鍾光景。有時他也自言自語,接著吱吱嘎嘎。一陣響,他又在扶手椅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