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紙奠幡,白紙花圈,高頭大馬,仆人兩邊,西方大路,一馬平川,極樂世界,福祿長眠,嗚呼!嗚呼!”
沒想到最近幾天總是做夢,而且總是能夠夢到我爺爺,有的時候好像很清晰的就可以感覺到他的那張容顏,有時候好像一直模模糊糊的,隻能感受到他的背影。想到他,我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場景。當年的這一幕情景,讓我至今都很難忘記。那還是我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那一年的一個10月中旬的秋天,一個我最值得我尊敬的人,他離開了。距離現在有三年多了,那一年剛好是我人生的第一個本曆年,同時也是他的最後一個本曆年。秋天是豐收的季節,家家戶戶都趕上了農忙,我們家也不例外。那時候,爺爺已經不幹村上大隊會計了。兒女都成了家,本應該享福的時候。我記得當時我們家還種的水田,爺爺種了幾畝小地,自己小地糧食很快就收完了。也沒閑下來,就趕著牛車,幫著我家和我叔家收糧。趕上了一天天氣不好,開始刮風,然後就是陸陸續續下起了雨夾雪。爺爺身體一直都是很好的,可是那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又感覺自己心口窩難受的很,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一連已經好幾天了。剛開始也沒當回事,痛的厲害了,就服下一片安乃近。總之自己也沒說出來,一是怕父親他們跟著擔心上火,這又趕上農忙,再耽誤了收地。二是自己一直認為自己身體還算硬朗,挺一挺沒什麼大問題。於是,就忍著把一塊地的活幹完了,裝上了車,趕著老牛有說有笑的跟父親寒暄上兩句,就回家了。
到了家,卸了車,趕緊進屋吃了兩片安乃近止痛。也沒敢跟奶奶說,讓她一個婦人跟著著急。晚上這頓飯,爺爺一改往常,居然這一餐沒喝酒,簡單的吃了半拉饅頭。奶奶給炒了一個土豆絲,一個尖椒幹豆腐。爺爺也不過隻是吃上兩口。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頓不喝酒了,你過生日的時候,你兒子給你買的酒還有,我給你拿過來啊?”奶奶疑惑的看著爺爺說道。
“不用拿了,這頓我不想喝。”
“不喝了,你不是跟我說頓頓喝點酒身體舒服嗎,怎麼了今晚這是?”爺爺沒說話,奶奶也沒當回事,也沒想到不喝酒了,會有什麼事。吃完了飯,就躺下了。爺爺就開始難受起來,感覺喘不上氣。披上自己貼身的羊皮襖,就從炕上下了地,一個人在外屋地蹲著抽了一支煙,感覺還是難受的很,整個心都很壓抑。出了門去了趟後院子的茅樓,回來之後躺在炕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又起身下了地,在地上左右來回走動,一隻手不停地撰起拳頭,捶打自己的胸脯。奶奶被啪啪的聲音驚醒了,看到爺爺這一舉動,嚇了自己一跳。
“寶糧啊,你這是怎麼了。”奶奶開始緊張的反複問爺爺。爺爺來回走動著,皺著眉頭,臉上都是汗,不說話。
“當家的,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奶奶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行了,你別問我了。”爺爺難受的半天擠出這一句話,汗唰唰的從臉上直往外冒,然後在屋裏狹小的地上開始跑起來。此時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了,奶奶在一邊聽到的清楚,嚇得一下子就下了地,上去就把爺爺抱住了。
“當家的,你咋的了,你告訴我,你怎麼了,你說話啊?”奶奶哭著喊著問爺爺。爺爺沒說一句話,突然用力掙脫奶奶,自己用頭去撞地上的沙發。倒在一邊的奶奶,站起來,再一次抱住了爺爺。爺爺慢慢的癱倒在奶奶的懷裏,嘴唇發青,臉上都是汗。
“難受啊。”爺爺喊了一聲,也是他最後的說出的一句話。然後,閉上眼睛,嘴開始並攏。奶奶一看不好,趕緊去扣爺爺的嘴。兩隻手卡在爺爺嘴裏,用力扣住。跟著爺爺的嘴用力咬住了奶奶的手,奶奶惹著劇痛,大聲喊著爺爺的名字,希望爺爺清醒。可是,爺爺越咬越緊,奶奶想要把手拿出來已經不可能了。就在這時,爺爺突然很詭異的睜開了眼睛,鬆開了自己的嘴,看了奶奶最後一眼,就再次閉上了眼睛。奶奶把手從爺爺的嘴裏拿了出來,兩隻手流著血,爺爺的嘴上也都是奶奶手上的血。奶奶也顧不上自己的手了,光著腳,推開門就朝後院我家和我叔家的方向跑過去了。跑著跑著,一個大跟頭就摔倒了,忍著痛站起來,一邊哭著,一邊大喊著我父親和我叔叔的名字。
此時,我們都在睡覺。父親他們幹了一天活,回來很早吃了飯就睡了。
突然,聽見了誰在外麵喊,驚醒了父親,父親快速的穿上外套就跑了出去,看到奶奶哭著喊著跑了過來。還沒等問,父親就知道了事情不好。同時,這時候在我家西隔壁的叔叔家也好像聽到了,叔叔也推開門出來了。跟著父親就往前院跑。母親推了推我,我從朦朧的狀態中睜開了雙眼。忙問母親怎麼了,她沒跟我說一句話,就穿上衣服跟著出去了。我聽見了,外麵好像有人在哇哇的大哭。不知道怎麼了,我的心跳就開始加速,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我穿上衣服,隨後就跟了過去,從前園子跑了過去,哭聲離我越來越近了,我似乎聽到了嘈雜著父親、叔叔以及其他人的哭聲。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壞了,該不會是、、、
我從爺爺家東屋的後窗戶跳了過去,已經可以清楚的聽見淒慘的嚎叫聲。我不敢快速走過去,已經邁不動了雙腿。仿佛感覺這雙腿不是自己的一樣,沉重無比。接著,我的眼淚開始在眼圈打轉,慢慢的在頃刻的刹那間湧了出來。我快速走上幾步,到了外屋,看到西屋裏都是自己的家人,痛苦撕裂的哭聲將我整個心都撞得稀碎。我走進了西屋,躺在炕上的是一個健壯的男人,一動不動,安詳的躺在那,那正是我的爺爺。我已經無法抑製住自己內心的痛苦,一股更加強大的嘶叫聲傳遍了整個屋裏,院裏,打破了那個黑夜裏的最後一絲沉靜。我衝到炕上,俯身抱住了我爺爺的身軀,那健壯的身體,還散發著暖暖的餘溫。他閉著雙眼,表情一點都不痛苦,嘴緊閉著,嘴唇青色的發紫,很安詳,很平靜。我閉著眼睛痛哭叫著他已經再也聽不到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