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沿著下山的路追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在山腳下一處避風的窪地中看到正架著火堆烤野兔的風亦寒。
那燃燒的火苗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溫暖,那烤的焦黃散發出濃濃香氣的野兔也無比誘人,看到這情形,九夜才發覺下山的時候走的急,衣服穿得少,也沒帶吃的,這會兒真的是又冷又餓,雙腳似乎都麻木的站不住了,肚子也不客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嗬嗬,好香啊!”九夜厚著臉皮蹭到火堆前邊,盯著那不住向下滴肥油的兔子,訕笑著說道。
風亦寒卻根本連頭都沒抬,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很專注的添柴、烤兔子,更別提跟她搭話了。
看著他落寞、孤獨的神情,九夜心中一陣刺痛,如果一開始就不曾遇見她,他至少還是那個囂張跋扈、冷情冷血的大將軍,雖然那不是什麼好性格,但至少不會讓他自己受到傷害;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安靜、冷漠,孤單的好像一個被全世界所遺棄的小孩。
看到他也穿的甚是單薄,想起毒手閻羅臨走前的交代,要他好好調養心疾,於是九夜忙脫下身上的狐皮馬甲,站起來主動為他披上,然後又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跑了一路可真熱,汗都把衣服濕透了。”
風亦寒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動了一下身子,便把那狐皮馬甲抖落在地上,然後,依舊神情淡漠的添柴、烤兔子。
九夜心中一窒,把馬甲撿了起來,固執的披到他身上,輕聲說道:“你身體不好,還是穿著吧!”
風亦寒扭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漠然的說道:“在下的身體好或不好,與姑娘有何關係?”
看他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九夜在心中哀歎了一聲,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惱恨我,也的確是我對不住你,雖然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傷害了你也是事實,隻是你現在背上有傷,心髒也不好,還是不要賭氣了,你若是不想見到我,我立刻就走,隻是你要把這衣服穿起來,不要凍壞了自己的身子。”
卻見風亦寒往旁邊挪了挪,躲開了她的碰觸,冷聲說到:“背上會受傷是我活該,你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我用不著你假惺惺的來關心,我的身體是我的,我喜歡怎樣就怎樣,皮囊之內早已殘破不堪,還在乎有沒有多穿一件衣服?”
九夜呆呆的放下了拿著馬甲的手,垂下眼簾淡淡的說道:“寒,現在沒有了國仇家恨,沒有了身不由己,你難道就真的不肯再原諒我了嗎?”
風亦寒抬眸看了一眼九夜,她還是像以前那麼瘦小,隻是雙眼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就連他最欣賞的堅強倔強似乎也不見了蹤影,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蹲在牆角等待家長來審判,他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她的苦衷,隻是卻依然無法接受她前一刻還對他甜言蜜語,下一刻卻在他背後刺上一刀。
雖說這一切他也曾對她做過,但是心傷了就是傷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是這麼脆弱,哪怕隻是經受過一次背叛,便再也沒有了愛的勇氣。
“沒有了國仇家恨,沒有了身不由己,同樣的,你我之間的一切也都消失了,你走吧,若是你不願走,那就我走。”
他平靜的說完這些話,也不理會九夜想要說什麼,便起身向遠處走去。
看著那依然架在火上,發出“滋滋”聲的野兔,九夜卻再也沒了胃口,一滴淚珠忍不住掉落在雪地上,打出一個淺淺的坑。
隻是,她卻不知道,此時與她漸行漸遠的那個人的臉上,也同樣出現了兩道晶瑩的淚痕,在寒風的吹拂下,瞬間凝結成冰,凍人心扉。
火苗不住的跳躍,卻再也溫暖不了她的心房,停了大約有一刻鍾的功夫,兔子都快烤成了黑炭,九夜這才像是猛然驚醒般站了起來,撒腿向前跑去。
就在剛才,她曾試著勸說自己對他放手,以後再也不想他,再也不見他,但是才剛剛在腦子裏描繪出一個大房子裏,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的情景,她的心就莫名的揪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那個男人,不管是用了什麼方式,溫馨甜蜜的、殘酷狠絕的、寂靜無聲的,總之,他已經把他自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永遠也無法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