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許家的連連動作,明顯讓各方勢力都警覺起來。大秦後宮的宮規之所以如此定下,去母留子,就是不想讓國丈家一家獨大,擾亂了超綱。三方製衡,方是帝王權術。
自古帝王親近國丈家的,根本就沒出現過。可是這回皇上的一個看似隨意的舉動,竟然讓許家破了例,主動迎合皇上的意思,也足見這位遠容華在許侯府的地位。眾世家,無論是名門還是新貴,對於許家的這番作為,心裏都頗有幾分忌憚。
除了國事之外,皇上一向都是隨性而發。特別是在後宮之中,更是隨性到骨子裏。曾有一位武將在私底下腹議過:皇上有時候隨性起來,連他祖宗都不認識!
所以,對於皇上寵幸並且如此榮升許衿這事兒,諸位心裏都有些摸不透。
隻是在這節骨眼兒上,太後卻是病了。壽康宮上下都慌了手腳,還有一個月就是太後的壽辰了,到時候所要穿的衣裳首飾,還有宴請名單都沒弄出來。這會子病倒了,即使壽辰的時候有再多的銀票堆起來,也於事無補。
許嬤嬤邊替太後按摩,心裏邊歎息連連。好容易對於壽宴大張旗鼓地舉辦,可以如願以償了,偏偏這當事人卻是病倒了。
“哀家這心裏頭總是堵得慌啊,你說哀家爭了一輩子,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命,可不就為了許家麼?現在倒好,許家為了一個小白眼狼,竟然不聽哀家的話——”太後側躺在床上,聲音哀切而嘶啞,隻是她的抱怨還沒結束,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許嬤嬤揮了揮手,一旁的穆姑姑端著碗親自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子溫水喂進她的嘴裏。
穆姑姑先喂了一口,便連忙停下來,輕輕地拍著太後的後背,替她順氣。
太後揮了揮手,眉頭緊緊蹙起,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不耐。
“這水怎麼沒味道?哀家不是說了,要禦膳房做些甜的來,口苦得很!”太後的語調十分不滿,不過明顯是抱怨的話,卻因為渾身沒力氣,而失了往日的威儀。
穆姑姑低頭看了一眼碗裏的水,又偏過頭有些為難地看向許嬤嬤。許嬤嬤從她手裏接過碗,低聲問了一句:“這是什麼水?”
“奴婢吩咐禦膳房特地熬製的雪梨,太醫說了能止咳的。”穆姑姑柔聲回了一句,便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許嬤嬤看了一眼碗裏,果然裏麵的水不是清的,而是帶著一種偏白色。鼻尖若是湊得近了,依稀還能聞見幾絲甜膩的氣味,看樣子這水裏放了不少的雪梨煮著。
“太後,用一點吧。”許嬤嬤邊說邊用勺子送了一口過去,太後歎了一口氣,努力地往下咽。
無奈她這是被氣出的病,渾身皆不舒服。頭昏腦漲,氣喘咳嗽,幾乎什麼毛病都來了。現在連喝口水,這嗓子都咽得極其痛苦,每咽一次,就像有刀割似的。
許嬤嬤看著她這副痛苦難耐的模樣,心裏頭也不是滋味。緊皺著眉頭,似乎在愁思著什麼,想了片刻才開口道:“太後,若您真的如此難受,不如把遠容華叫來伺候您。將她放在跟前看著,您再多指點她幾句,她自然——”
隻是許嬤嬤的話還沒說完,太後便猛地睜開眼怒瞪過去,她抬起手死命地拍打著繡床。繡床上傳出幾道悶響聲,有些嚇人。
一旁的穆姑姑被嚇了一跳,心裏暗道:還好喂水的人是許嬤嬤,估摸著要是換成別人,太後就直接把碗奪走了往那人臉上潑了。
“太後,您消消氣。老奴也知道遠容華做的事兒不地道,您不要她來便不來!動氣傷身作甚,還有一個月就是您的壽辰了,到時候可不能拖著病體去,讓那些命婦小瞧了!”許嬤嬤也是嚇了一跳,她還沒曾想過太後會如此發怒,連忙把碗遞給穆姑姑,轉過身來輕輕地替她順著後背。
太後不停地喘息著,好容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了,隻是麵色更加低沉難看。
“放她在哀家眼前,哀家怕折壽!”太後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便再次咳喘連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顯然是對許衿失望透頂了。
許嬤嬤不好再勸什麼,現在連許衿的名字都不能提及,否則隻會惹來太後更深沉的怒火。她在心底歎息連連,前有世家、新貴虎視眈眈,後有許衿不懂事兒地拖後腿,當真是左右為難。
太後勉強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她們。許嬤嬤知道太後不想再說什麼,便替她撚了撚被角,退到了一邊。太後卻是不想睡了,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她睜大了一雙眼眸,眉頭緊皺。
許侯府這次的行為,已經在預示著,相比於她這個垂垂老矣的太後,他們更支持年輕貌美有機會往上爬的許衿。太後從來沒想過,把許衿拉進宮,也會形成這種局麵,她和許衿竟會形成一種對立的形式,反而便宜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