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用點兒力啊!”穩婆的聲音一句句傳來,她的手在沈嫵的肚子上輕輕地推著,顯然是要幫助她。
沈嫵的嘴裏咬著一片山參,雙手扯著床頭的青帳,眼睛微微泛紅帶著水光。身上穿得薄衫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外頭的寒風陣陣,天空竟是飄起了雪花。屋子裏的炭火並不是十分旺盛,不過所有人的身上都汗濕了一片。
下/身的骨頭就像是裂開一般,一點點耗費著她全身的力氣,沈嫵的喊叫聲已經逐漸減小了,她要留著這力氣將肚子裏頭的這塊肉生出來!
馬蹄聲陣陣,皇上剛結束了宴席,就已經看到了拿著令牌的侍衛,心裏打了個突。待確定了皇貴妃要生的時候,他絲毫沒有遲疑,直接讓人牽了馬來,顧不得隱藏行蹤,直接從宣武門衝了出去。
守門的侍衛原本想要阻攔,一瞧那領頭的人一身黑色龍袍,連忙閃開讓出了道路,詢問的話語還沒出口,皇上已經衝了出去。身後跟著一大群侍衛,顯然神色慌張。
雖說這是大年夜,可是外頭的人流肯定很多,皇上就穿著龍袍出去了,先來必定會在京都的街上傳出流言來。待這群人都衝出去之後,後頭慢悠悠地晃著一人一馬。守門的侍衛眯起眼眸來細細一打量,哎喲,這不正是大總管李懷恩麼!
外頭的雪越下越大,屋頂、路麵上都覆蓋了一層白色,齊鈺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馬鞭,“沙沙”的大雪將他的頭發和眉毛都染成了白色,口鼻裏呼出的熱氣變成一陣陣白氣。
他忽然想起沈嫵以前回複他的信中曾經提到,若是這次臨產出了什麼意外,或許就天人永隔了。他眨了眨眼瞼,揮散了心頭不好的想法,都是被沈嫵那個蠢女人弄得,他現在心底慌得很。
男人的睫毛上也被落了雪花,很快就化掉了,變成了點點的水珠,最終從眼角落了下來,看起來就像是在流淚一般。
朗月庵的前院無疑是安靜的,不過在沈嫵的院子裏,那聲聲呻/吟卻怎麼都無法遮掩。
皇上終於趕到了,他直接跳下馬就往院子裏頭衝,連自己的愛駒都顧不上理會了,大步邁進了院子裏,女子低弱的呻/吟聲慢慢傳來,讓他的心頭一陣揪緊。
似乎是為了迎接這位父皇,齊鈺剛站到產房門外,還沒拉住一個宮人問清楚,裏頭就已經傳來了孩子響亮的啼哭聲。
“哇哇——”的聲音,傳到耳朵裏無比的清晰,稚嫩而纖細,卻是帶著一種要將嗓子喊啞的氣勢!
過了片刻,穩婆就抱著一個繈褓走了出來,滿臉都堆著笑意。
“恭喜皇上,喜得小皇子!”穩婆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顫抖,此刻她的懷裏可真是龍子,而且這小家夥長得太好了,比一般的孩子都要重。
齊鈺連忙快走了幾步,直接從穩婆的懷裏接過繈褓,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意。孩子已經不哭了,此刻就歪著頭輕閉著眼睛睡著了。
“皇貴妃如何?”他細細看了一眼懷裏的孩子,睡得十分安詳,便放下了心,想起了沈嫵還在裏頭,臉上的神色肅了肅,低聲問了一句。
穩婆一聽皇上這句話,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她輕輕揚高了聲音,帶著幾分表功的意味,急聲道:“皇貴妃也很好,母子平安!隻不過小皇子的身量較足,皇貴妃損耗了些精力,直從大年三十兒生到了初一,才把小皇子生下來!老奴接生了挺多精貴的小主子,這小皇子是老奴見到身量最大的了!”
穩婆其實心底憋著幾句話,當著皇上的麵兒,沒好意思說出來。她接生了那麼多,雖說很少遇到皇家主子生孩子,不過那些個貴婦臨盆,也總要遇到些事兒,甚至因為懷孕虧損得太厲害,主母剩下孩子之後,身體就無法再受孕了。這位皇貴妃,明明是大秦最高位份的女人了,估摸著要害她的人數不勝數,偏偏沈嫵的身體倍兒棒,生下的這個小皇子,也是虎頭虎腦的,一看就是個好養活的孩子!
老天爺真不公平,這樣好養活的孩子,不都出現在平民百姓家麼?皇家這些小主子就該嬌弱些,反正有錢養身體!
穩婆正神遊太虛,皇上的封賞已經到了。李懷恩總算是趕了過來,眼疾手快地從衣袖裏摸出一大塊銀子遞給了穩婆。
產房裏頭也收拾好了,齊鈺就這麼抱著孩子走了進去。沈嫵還沒睡下,相反精神不錯,隻是臉上露出幾分疲態。看見皇上親自抱著黃布裹成的繈褓進來,她的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齊鈺將繈褓放到了沈嫵的身邊,拉起一旁的錦被輕輕蓋上。小家夥似乎在外麵凍到了,猛然接觸到這樣的溫暖,竟是抖了一下,又安穩地睡著了。
“朕方才一高興就直接抱了他,趕了一路身上都是積雪,恐怕很冷凍到他了!”齊鈺低聲解釋了幾句,臉上的神色卻是沒有絲毫的愧色,相反還很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