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廳裏兩人閑暄一陣,戴笠突然記起一件事來,問道:“泰勳兄,上次我托你的事辦了沒有?”
吳泰勳道:“我正要向你彙報呢,見你忙,一直拖了下來。”
“噢,這麼說你找到他的證據了?”
吳泰勳道:“找他的證據豈不是小事一樁?雨農兄,對部下你不要隻看誰善於奉承、巴結,一般巴結、奉承都是別有用心的。”
戴笠說:“這個我知道,古往今來,善於巴結的人都不是好的,但就是看著順眼,不光我,就是幾多帝皇將相也喜歡。你倒是說,馬漢三到到底幹了些什麼?”
吳泰勳道:“還能幹些什麼好事?貪呐。”
戴笠說:“是不是利用肅奸大權向漢奸敲詐勒索了?”
吳泰勳點點頭,道:“如果僅是這樣,那雨農兄也太低估他了。我聽他手下人透露,馬漢三說上海接收在前,給他留下了很好的經驗,揚言搜刮比上海更多的財物。什麼車子、房子,不知道搶了多少。更高明的是他將沒收的財寶據為己有。甭說別的,光三尊純金菩薩價值連城,據他的親信劉玉珠說,這三尊金佛每尊有10市斤,且年月久遠,文物價值更無以算計了。”
戴笠聽得,張嘴嘖嘖道:“他娘西匹的,老子非把他整死不可。”
吳泰勳道:“沒用的,你抓不住把柄,一旦你知道了向他發難,他就一口咬定是替公家保管。”
戴笠咬著牙道:“這隻狐狸!”
吳泰勳見戴笠氣咻咻的樣子,忙對外廳叫道:“娘子,過來陪雨農坐坐。”
吳泰勳聽外麵答應,才起身道:“雨農兄久坐會兒,我出去有點事。”
戴笠起身送走吳泰勳,吳妻隨後進來,攬著他的腰,耍起嬌來。
戴笠“噓”了一聲,吳妻會意,轉身將門帶上,回頭嗔道:“這麼長時間你不來看我,是不是又和那個狐狸精相好了?”
戴笠摟著她坐在沙發上,道:“就被你這隻狐狸精迷住了,離開沒幾天,這回又舍不得你。”
吳妻用手指頂住戴笠的鼻子道:“討厭鬼,就會騙我!”
戴笠輕車熟路與吳妻擁抱,嘻鬧,第一個回合過去,兩人告緊稍做休息。
戴笠摸著吳妻的頭發道:“泰勳兄是個好人,最善解人意,你嫁了這樣的丈夫,真是前生修來的福份。”
吳妻啐道:“呸,我才不稀罕這‘福份’,把我當成一件物品,隨意送給朋友!”
戴笠說:“這隻能說明我和他親密無間,連老婆都可以共著用。”
吳妻冷笑道:“你就別臭美了,吳泰勳才不是傻瓜,他把我送給你,你知道他得了多少好處?比如這次他借人的權力救了天津粘板公司總經理黃順柏和一名姓周的漢奸醫生,一下子就發了一大筆財。”
戴笠笑道:“這有什麼丟臉的?這才是該泰勳兄發的嘛,這就叫各得其所。”
兩個聊了一陣,很快聊出情欲來了,戴笠正要造次,吳泰勳在外麵敲門,道:“雨農兄,急事,有人找!”
戴笠一時激情一落千丈,極不情願地站起。開門處,秘書黃天邁道:“報告戴先生,委員長來天津了。”
戴笠一驚,顧不上吳泰勳夫妻辭呈,忙奔上車去,問道:“他來幹什麼?現在在哪裏?”
黃天邁道:“在我們的辦公地——吳佩孚公館等你。具體什麼事我搞不清楚,但他似乎很不高興。”
戴笠忐忑不安地來到吳佩孚會館果見蔣介石鐵青著臉在坐等他。
此時天已大黑,書房裏電燈全開著,明如白晝,戴笠進門行禮道:“報告校長,雨農遲到,請恕罪。”
蔣介石坐著一動不動,隻嗯了一聲,臉上的肌肉不動,戴笠想來起去都認為自己的工作無懈可擊。
“戴科長,”蔣介石開口了,戴笠的身子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曹汝霖,你是怎麼處置的?”
戴笠一驚,心想蔣介石這回果真是雞蛋裏挑骨頭來了,鼓起勇氣道:“軟禁了。”
蔣介石突然一拍桌子,怒道:“大膽!你憑什麼軟禁他?”
戴笠說:“不管怎樣,他還是領過偽政府的薪金,所以——”
蔣介石不停地指著桌子道:“反了,反了,我準你放屁了?別人說你是個弄權作勢,獨斷專行之人,很多時間我還替你辯解,沒想你果真擅權專斷,連我下令去掉的名字都要軟禁,這還了得!”
戴笠垂手而立,不再吭聲了,聽任蔣介石叫罵。
蔣介石罵夠後不肯罷休,命令道:“不管曹汝霖現在情況如何,你要馬上送他回去,當麵向他表示歉意!”
送他回去已經了不得了,還要當麵表示歉意,這豈不是有意叫戴笠難堪麼?然而戴笠仍得照辦,除此之外,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是夜,輾轉反側,戴笠通霄未眠,心裏不僅悶了氣,更認為是蔣介石有意這樣發泄內心的怨氣不滿。
昨晚送曹汝霖時,那句道歉的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對一個漢奸如此這樣,麵子上說什麼也過不去。可蔣介石有言在先,不道歉查出來非要懲治不可。
肚子裏窩了火,越想越不是滋味,次日,戴笠又被蔣介石叫去劈頭就道:“昨晚我一夜未睡,曹汝霖是不能算漢奸的,你這樣對待他很不公道,說明我們的工作還存在很多問題。”
戴笠強忍著,隻是不吭聲。
蔣介石看了他一眼,道:“你再去曹公館一遭,代表我向他表示慰問。”
戴笠終於忍不住了,驚訝道:“昨晚是向他表示歉意了!”
蔣介石怒道:“你恥聾了是怎的?我說的是‘慰問’不是致歉,是兩碼事!滾,我要你去就老老實實去行了,囉囉嗦嗦問這麼多幹嘛?”
戴笠轉身沒走幾步,又被蔣介石喝道:“清楚了沒有,是代我表慰問、致謝,他沒有落水,表現了他的民族氣節!”
這一回,不但弄得戴笠狼狽不堪,也弄得曹汝霖激動得熱淚盈眶,回到吳泰勳家,毛人鳳已迎了出來,道:“雨農為何怒?”
戴笠也顧不上問毛人鳳為何來這裏,氣憤憤道:“我處理了曹汝霖,校長拿著這事大作文章,又是要我道歉,又是要我慰問,弄得我麵子丟盡,下不來台。其實我也沒什麼大錯,校長雖未將他列入大奸漢名單,但並沒有直接指明曹汝霖就不是漢奸,可以不經法院處理。況且,我既沒有逮捕,也沒有關押,隻是請他暫時住一段時間,又何必為此大做文章?”
兩個人邊走邊說,進了客廳,吳泰勳聽了插嘴道:“這明顯是委員長跟雨農兄過不去嘛。”
毛人鳳聽得明白,道:“是關於曹汝霖的事罷?這可就巧了,他剛被雨農軟禁,國民黨北平市黨部主任委員許惠東致電校長,要求將曹釋放,校長收到這份電報,提筆在電報上批了‘昏慵’兩字,就把它放在一邊。我剛從重慶動身時,不知怎的,這事被許惠東的政幫發現,以‘包庇漢奸’而觸總裁震怒罪加以攻擊,並由國民黨中央予以免職。而且,這事校長是清楚的,一邊允許將保曹汝霖的許惠東免職,一邊將關押曹汝霖的雨農兄折騰一番,這意思是再明白也沒有的了嘛。”
戴笠一聽,更加震怒,可又無可奈何,隻是在室內背著手踱來踱去。
吳泰勳知道毛人鳳遠道而來,一定有急事,告辭道:“你們在屋裏聊,我出去有事。”
待吳泰勳出去將門帶上,戴笠才走到毛人鳳麵前,道:“善徐,你什麼時候來的?有何急事?”
毛人鳳道:“十萬火急,我不能不來。”
戴笠驚了,一屁股在毛人鳳旁邊坐下,抓著他的雙肩推搡道:“什麼急事,是不是校長已開始對我采取行動了?”
毛人鳳點點頭,欲知蔣介石如何下手鏟除戴笠,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