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在他生命最後的一段日子裏,陷入四麵楚歌之境地,不但蔣介石欲除他,陳果夫攻擊他,黃埔係欲端他的鍋,而且……
蔣介石會意,拉下臉道:“算了,不聽你說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宋美齡道:“別裝神弄鬼了,我才不稀罕知道你們的事!”說著,氣匆匆離去,出門時故意將門關得山響。
陳果夫吐著舌頭,小聲道:“主席晚上不會跪床腳吧?”
蔣介石不悅道:“咄!咄!我夫人是識大體的大家閨秀,怎麼會像普通女性一樣沒教養!到底毛人鳳啥事急飛北平,你快說。”
陳果夫這才嚴肅起來,道:“報告主席,據我所知,軍統特務也在你身邊安了不少,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戴笠的監視之中,這次毛人鳳急飛北平,正是告訴戴笠你準備對他下手。”
蔣介石點著頭,道:“嗯,還有什麼?”
陳果夫看出蔣介石急糊塗了,道:“主席,難道這還不夠嗎?毛人鳳去了以後,連夜飛回來,這一去一回,明擺著是有陰謀的嘛。”
蔣介石上下假牙突突了很久,才道:“照你這般說,我現在下手他已經警惕了,也等於說失策了?”
陳果夫道:“那倒未必,我又聽說,戴笠沒有完全相信毛人鳳急告的,還存在僥幸心,說是‘兔死狗烹’,現在共產黨這隻肥兔還沒有打下來,不會很快動手。”
聽到此處,蔣介石才鬆了一口氣,道:“總算給了我喘息的機會,留學生的事你要抓緊時間,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對了,你馬上去拍一份急電,一是要他回來開‘化整為零’會議;二是說我近期偕夫人去北平。萬一他借口不肯來開會,最起碼也不能隨便離開北平。”
陳果夫答應著下去照辦,蔣介石叫道:“這份電報最好還是交軍統發,這樣效果更好,也免得他多疑,至於通知他我去北平的事,要以我的名義。”
書接上章,戴笠正要黃天邁打長途電話通知柯克明日去青島會晤,黃天邁立即告訴他這些天蔣介石可能來北平視察工作。
戴笠苦著臉,很久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黃天邁道:“剛剛接到局本部拍來的急電。”說著,把案頭一份電報呈給戴笠。
戴笠看罷電報道:“電報上稱近幾天委員長和夫人要來,而且不言明具休時間,我看他們已經知道了我的意圖。”
黃天邁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戴笠憂心忡忡道:“我還能怎樣?走一步看一步,青島是肯定去不成了。雖然近幾日他不一定過來,但他的耳目眾多,一旦我離開北平,他故意飛來,豈不又抓住一個怠慢領袖的罪名?為一個漢奸曹汝霖的事已經被他折騰得差不多了。”
戴笠在北平等了幾日,不見蔣介石來,也不敢隨意離開北平去青島。
過了兩日,戴笠接到由毛人鳳轉來一份蔣介石的電報:戴笠即返渝研究化整為零事宜。中正。
電報上還開列了與會者名字,計有8人:宣鐵吾、陳焯、李士珍、黃珍吾、葉秀峰、戴笠、鄭介民、唐縱。
電報最下端又注有:重慶宣鐵吾、李士珍、黃珍吾在搗鬼,謹防端鍋,請親自呈複,以炎。”
以炎是毛人鳳的化名,看來他又發現了新的情況,現在又多了一夥人想來端鍋,看來情況既危險且複雜。
戴笠擰眉想了很久,見襲仙舫從身邊走過,隨即道:“仙舫,你去把文強找來,要他7點鍾在什錦花園見麵。”
龔仙舫領命去了,戴笠看了一下手表,見時間尚早,叫上王魯翹等幾個貼身警衛,喬裝成商人,混入就近的窯子快活,以此消磨時間。
6點50分,戴笠來到什錦花園,見文強早等在那裏,便一言不發地將他引進室內,在卷宗裏取出那份電報。
文強看了一下內容,不知戴笠是何用意,又不敢問。隻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嗬!是校長的電諭呀!”
此時戴笠再也沉不住氣了,拍著胸部道:“我辛苦在外麵奔波勞累,一心為國為校長,想不到會有人乘機搗鬼,落井下石,想端我的鍋。同室操戈,實在欺人太甚!請為我擬一複電,說我處理平津寧滬的肅奸案件,事關重要,無人可以代,請寬限半月才能返渝麵陳一切。”他又接著說:“同時要表達對宣鐵吾、李士珍、黃珍吾搗鬼必須揭發的意見,措詞要委婉一些,不要露出與人爭長短的痕跡。複電稿擬好以後,先交我看,然後再拍發。隻許你一人知道,對其他人要保密。”說罷,戴笠紅著眼睛,氣衝衝地走了。
文強以為戴笠是為自己的名字排在後麵負氣,考慮再三,感到這樣的複電很不好著筆。暗忖宣鐵吾、李士珍、黃珍吾等三人,都是黃埔第一、第二期的老大哥,名單中列在前麵。從蔣介石處理此事來說,是放平了的。鄭介成、唐縱是給他們看看呢?這是戴、毛兩個江山佬在畫小圈計較。而且八人中,又有老牌的陳焯,他以往是與蔣介石平起平坐的,隻是後來才變為相從的地位的。
文強知道戴笠與宣鐵吾、李士珍、黃珍吾三人向來交惡。戴笠與宣鐵吾在浙江省之爭,爭得不共戴天。宣在抗日戰爭中期,奪去了財政部緝私署署長一職。圈內大權之爭,兩人你死我活地爭了二十年。戴笠對黃珍吾不滿,源於首都警察廳長一職。不是戴的推薦,而是宣鐵吾、李士珍向蔣介石說過話,這未免使戴笠感到麵子上難堪。
戴笠考慮很久,擬了複電:重慶以炎兄親譯。校長府鎂鑒電諭敬悉。本當遵諭返渝,因平津寧滬巨案,尚待親理,本月中旬始能麵聆教誨,敬乞示遵。生雲天在望,唯命是從。孰料煮豆燃箕,相煎何急。生效中鈞座,敢雲無一念之私,不得已而晉忠言,冒死陳詞,伏乞明察。生戴笠。
戴笠在什錦花園散了一陣步回來,文強把擬好的電文草稿呈給他。
戴笠看了幾篇,又改了幾個字,然後遞給黃天邁:“你拿出發給毛人鳳。”轉身又問文強道:“你聽到要取消軍統的消息了麼?”
文強回道:“早就聽說了。”
戴笠皺皺眉頭,道:“你個人是怎麼想的?”
文強沒想到戴笠問這問題,一時口訥,答不上話來。
戴笠看出了他的心思,鼓動道:“這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正想了解同誌們對此事的態度和看法。”
文強鼓起勇氣道:“我反正是戴先生的人,榮辱與共,沒得說的。不過大多數人心頭蒙著一層愁雲,有些幹部甚至認為軍統不行了,正在暗中尋找出路。”
戴笠強做鎮靜道:“你下去跟同誌們說,取消軍統不過是一句口號,我會想法解決的。目前對我們來說士氣很重要,你是老同誌更要沉得住氣。對了,你通知漢三他們,我們明天就在這裏開個會議,你也來,上午9點,就在這裏。”
次日,北平什錦花園前吳佩孚公館。龔仙舫、馬漢三、文強等一批內外勤負責人共計三十餘名準時到達。
在寬敞的大廳裏,大家坐定後,戴笠劈頭就向身旁的龔仙舫道:“化整為零合法化辦得怎樣?”
龔仙舫緊張地環顧左右不敢不說話,其餘的人也不知這一問的用意何在,麵麵相覷。
戴笠即嚴肅地說:“在座的都是本局的老同誌,不許泄露。你說你的沒有關係。”
龔仙舫才敢說出:“首先辦好的是各特警班畢業生名冊,送呈領袖批準了,一律以中央警校畢業生學籍待遇,名冊上列名的共十五萬餘人。其次是趕辦化整為零,爭取合法化安置三大機關的人員名冊,交給鄭副局長和唐先生商辦中。交警總局的安置好辦,軍事係統的,有武裝部隊,伸縮性比較大,所以說是好辦。”
戴笠唯恐其餘的人不明內情,他神氣活現地說:“世界上哪個朝代、哪個國家沒有特務機關,人家越喊要取消便越顯得重要。但是軍統局這個名稱有些臭了,組織也太龐大了,經費確也籌措不易,所以要化整為零,以合法化來堵住人言可畏的口。凡事要為領袖分憂著想,我跟他30年,是深知道的。”文強還不了解化整為零的具體化法,便大著膽子問了一下。龔不敢說話。戴笠則一本正經地說:“第一是準許改組後的國防部二廳諜參係統和對外使館的武官係統,要合法化地全部控製起來,這個任務要介民先生去完成。第二,是將內政部警政司擴大為全國性的警察總署,是合法化安置人員最多的一條出路,然後才能全部控製警察方麵的行政、人事、教育。對李士珍肖,能容就容,不能容就去,第三是與張嘉瓏部長早已說定,要求在交通部成立一個交通警察總署來統馭全國鐵路、公路的警務機構係統,並將本局的所有武裝部隊改編為交通警察部隊。化整為零合法化就是如此。”他說得高興,滑了口,連龔仙舫都不知道的心裏話也滑了出來。他說:“準備推薦李崇詩為海軍部陸占隊司令,兵員由本局武裝部隊中抽拔,或在其他的方麵抽調。”
說到此處,戴笠掃視一回部下,著重注意他們的表情,停了幾秒,突然用很輕鬆愉快的聲音道:“告訴同誌們一個好消息,我和柯克上將已經接上了頭——”然而,下麵並沒有他預期的激動情形,但是他繼續往下說:“柯克上將是美軍海軍的元老,權望舉足輕重,他答應和梅樂斯先生聯手幫助我任海軍司令。中國海軍以前是非常脆弱的,少得可憐的幾艘舊軍艦在太平洋戰爭中全部被日軍擊沉。現在僅是一個空架子,沒有美國人的幫助,重建海軍等於是癡人說夢。美國海軍司令部,五角大樓,曾主動提出送幾十、上百艘登陸艇、驅逐艦、潛水艇,還有航空母艦!美國海軍是慷慨的,單件僅僅是讓某人出任司令員。為什麼?因為我戴某人有的是辦法,由我領導的海軍不會像從前一樣是群廢物。可惜的是,校長聽任奸詐小人的饞言,遲遲不肯點頭,校長是英明的,終有一天他會看出我一片忠心,會答應美國人的條件,到時,上麵急需要大批幹部,你們是我最忠心、最得意的部下,將來也是海軍司令部的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