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還有幾步就到了出口處，我停下腳步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給牧說可能不小心弄丟了鑰匙，說要自己回去拿，讓他們先走。
往回走了幾步，確認他們已經走遠，然後，連忙往冰場跑回去。剛到門口就聽到一聲鈍響，是什麼摔在冰麵上的聲音，靠近了才看到她摔倒在冰麵上蜷起身體抱住了左腿，滿臉是痛苦的神色。
那種揪心的感覺前所未有，跑進冰場裏在她身邊蹲下，扶著肩膀幫她坐起來。她一定傷得很嚴重，雖然隻是緊緊咬著嘴唇沒有吭聲，可是看見她臉色蒼白，額角的冷汗都沾濕了頭發。看到她明顯地在躲閃我的目光，焦急之中我感覺到了無奈，隻好試著轉移話題：“你其實有傷的吧，不然為什麼高中以來那麼多體育課都請了假；可牧提議你表演你卻答應下來，所以，其實是因為不想讓牧和我們知道你有傷吧。”
有注意到她眼裏閃過驚訝的震動，我盡量讓自己心平氣靜往下說：“抱歉，去年在仙台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過諸星和你說起這件事，如果這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秘密，請相信我不會泄露出去。”然後，在說過了“失禮了”之後確認她的傷勢，看到她左腿從膝蓋以上延伸出去觸目驚心的舊傷，不知道有多長。
她的眼睛裏隱約有淚光，卻還是別過頭去。冰麵很涼，我這麼蹲著都能夠感覺到涼氣撲麵而來，苦笑了一下說：“你總不能，一直在冰上這麼坐著吧。”沒錯，她現在是沒辦法自己站起來走出去了，所以，隻能交給我了。
這是我第一次用這個動作去抱一個女生，並不覺得有什麼難，因為……她意料之中的輕，又覺得好像是個玻璃人，隨時擔心會壞掉一樣。
帶她去醫院檢查，看到X光片時越發覺得觸目驚心。不用醫生說明也能看出來，在她左腿的大腿骨裏，有一條長度超過10厘米的鋼筋，除此之外好像還有其他加固的鋼釘。她用平淡的語氣回答醫生，說是因為兩年前的交通事故，可是那種就好像是說著別人的事的神情，我有好一陣子都覺得心裏是涼的。
這種感覺……大抵是覺得，我自以為是地誤會了她很久，真的很久。所以在她故作輕鬆地給我說“學長我沒事”的時候，我隻是說“我先送你回家”。
剛到她家就聽到她的家人用語音信箱給她留言祝生日快樂。在她給家人回電話的時候我看到了牆上和櫃子上的照片，有好多她和她妹妹的合影，還有好多她妹妹拉小提琴比賽和表演的照片。我記得那個說話快人快語的女孩，和她並不十分像，再想想那個女孩當時說的“教養很好”、“還會一種樂器、技術不比專業的差”之類的特征——那些用來繞彎子回絕棒球隊的真田的話，突然覺得釋然然後還挺有趣。
隻是，沒有看見她比賽的照片和獎品，明知道可能會提起來讓她難過，但還是好奇，其實我隻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更了解她多一點。於是，就對她說“帶我參觀一下吧”。
終於看到她拿出來以前的幾乎所有照片和獎杯向我介紹：回國以前得到的“全美青少年組花樣滑冰女單亞軍”、跟諸星和牧小時候的照片、諸星怕毛毛蟲的證據、參加訓練的照片、鹽湖城的風景……以及，那個在多年以前也彈過《月光》給她們講過故事的神父。
可是，我的心情已經無法用“惋惜”來形容，感覺和她的這個經曆相比，我之前遇到的任何事，全部都算不上什麼挫折。所以，看到她對我笑展顏笑著說“我是真的很高興，因為我沒有任何遺憾了”的時候，我甚至做不到也對她笑然後說“祝賀你”這樣的話。
不小心碰掉了一張照片，我連忙彎下腰撿起來，照片上的她一身紅裙，舞姿與笑容明亮如花火。之前一直沒發現，原來其實她更適合這樣豔麗的顏色。就在這個時候，感覺到什麼溫熱的液體落在我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