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你來看爸爸了嗎?”他急切地說道,喉嚨中好似有痰,咕嚕嚕地說不清楚話。
蘇驀陌無比心酸,淚水在眼圈裏打轉,半晌才把自己的手放到老人幹裂如同老樹皮的手裏,慢慢說:“外公,我是驀陌。”
“哦。”唐適似乎一下子從夢境中醒過來,喃喃地說,“我糊塗了,曼曼死了,死了……”
蛋蛋有些害怕,緊緊握著蘇驀陌的手。
蘇驀陌低頭安慰他:“不怕,這是曾外公,叫曾外公,你不是還要給他講笑話嗎?”
也許是病房裏的死亡氣息過於旺盛,蛋蛋有些膽怯,在媽媽的鼓勵下才慢慢張口:“曾外公,早上好。我是蘇朗,你可以叫我蛋蛋。”
“好孩子,好孩子。”唐適模模糊糊看到病床前低低小小的一團,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驀陌,你有沒有記恨過外公?”
蘇驀陌咬咬嘴唇:“外公,曾經埋怨過,但是現在,我有一個很愛我的男人,還有很可愛的兒子,我們即將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我很幸福,所以對過去,也就釋懷了。”
“那就好。”唐適喃喃地說,“我這幾天,總是做夢夢見你媽,她總是說,她不叫佩儀,她叫曼曼。我叫她曼曼,她也不理我,她說不跟害她女兒的仇人說話。我追呀追,就是抓不住她的衣角……”
蘇驀陌的淚水滾滾而下,強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抽噎出聲。
蛋蛋懂事地抽出手絹遞給媽媽,像大人一般安慰道:“媽媽,你不要難過。你難過了,曾外公也會難過的。”
蘇驀陌點點頭,勉強衝他笑笑,對唐適說:“外公,那是媽媽的世界還不歡迎您。您要保重,堅持。”
唐適搖搖頭,有些困倦般揮揮手:“你出去吧。知道你不記恨我就行,我要過去找曼曼了,我要告訴她,你不記恨我了。”
蘇驀陌點點頭,帶著蛋蛋出去。
唐適與她,剩下的僅僅是血脈聯係,從小到大,不在他身邊,他對她,若要強說感情,何其勉強。他的臨終遺願,不過是不想在地下見到女兒被埋怨,所以需要見到她,見到一個完整的幸福的他,來給女兒交代。
正如她對林曼曼,雖然心裏也有怨,但是也可憐她,此生唯自己愛情至上,卻不得善終的結局;她雖然曾經怨恨過唐適,但是此刻看他孤孤單單躺在這裏,心裏還記掛著那個叛離自己的女兒,心裏的滋味很是複雜。
“亦然,我們走吧。”跟唐天鴻打了個招呼,蘇驀陌跟著顧亦然,帶著孩子離開醫院。
下午,唐天鴻打電話來說,唐適走了,離開的時候很是安詳,嘴角帶著笑容。
蘇驀陌得知他的死訊,大哭一場。
顧亦然在她身邊抱著她,任由她接近歇斯底裏地哭泣——二十多年了,這段是非終於以一個生命的完結,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