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恐懼(二)(1 / 3)

4

以為一切就緒,想不到還是出了紕漏。那天胡峰突然找到戴易說,計劃還是有誤啊。戴易驚問說,什麼地方失誤了?胡峰說,原計劃各學校和各係的標語由各學校負責,現在組織上決定標語由我們統一製作。戴易說,為什麼?怕是來不及了啊!胡峰說,組織的考慮是周密的,你想,北平的學校這麼多,誰知道會出什麼岔子?統一製作就是為避免走漏消息,至少各係的標語要咱們統一定做。戴易說,那還不簡單?買些綢布寫上標語口號就是了。胡峰說,沒那麼簡單啊,燕大就二十幾個係呢,那要多少綢布啊,哪弄到那麼多錢啊?戴易說,我覺得統一定做不如分散好,你說的是組織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胡峰說,組織同意我的意見,現在主要是錢的問題,時間倒是來得及。其實組織上並沒有這樣的指示,這是胡峰苦思之後作出的決定。

兩個人議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辦法。待和胡峰分手,戴易突然想起家中寄來的那筆錢還在梁君那裏。他對胡峰說,錢有辦法了。胡峰說,哪來的錢?戴易說,我家裏剛寄過一筆錢來,是我和梁君租房子用的。胡峰說,你和梁君要租房子,什麼意思啊,難道你們要實行同居嗎?戴易說,你說得不錯,我和梁君就要實行同居。

胡峰當然知道梁君,她是國文係最美麗的公主,也是他一直苦戀的對象。自從梁君入學以來,胡峰就暗暗地戀著她,他是把梁君當做心中的女神的。他從傳聞中也知道戴易和梁君在戀愛,但沒想到事發如此突然,更沒想到梁君即要和戴易實行同居,胡峰痛苦地看著激動的戴易,暗問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你知道我是多麼痛苦嗎?那一刻他甚至不知說什麼好,他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起來。戴易說,梁君正在找房子,我們實行同居那一天,你們都要過來慶祝。胡峰忍住痛苦,說,那當然,我一定會去的。戴易說,謝謝你。胡峰說,你真幸福。戴易向往地說,是啊,和密斯梁同居是我最幸福的事情,是我的夢想。胡峰突然說,戴易,有一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們的事業,不管是我還是你,都要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戴易說,你說得對,我正想著把那筆錢要回來,這回好了,標語的事情解決了。

戴易找到梁君時,梁君和王小雁已經談好了一處房子。那是一個獨門的小院,就在王小雁家的隔壁,梁君租下了其中的兩個小間,已經把簡單的衣物帶過來了。待要交房租時,戴易來了。見到戴易,梁君高興地說,你怎麼找來了?戴易把梁君拉到一邊說,君,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這房子先別租了。梁君說,為什麼不租了?戴易說,我有要緊的事情用錢。梁君說,什麼事情比我們的事情更重要?戴易說,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君,把錢給我吧,過些日子,我再讓家裏寄過來。

兩人第一次拌了嘴。戴易說,君,請你相信我,的確有重要的事用錢,也的確是為了遊行的事,君,求你了。梁君哭起來,她說,你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了我們,我媽氣得生了病,現在仍不和我說話。實行同居的事我已經給報社發了啟事,過幾天報紙就要刊出來,要好的同學我也通知了。戴易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梁君說,這一向你見到我總是匆匆忙忙的,我知道你還是為了遊行的事,遊行的事對你重要,對我沒那麼重要,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房子租下來。易,你明白的。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還愛我嗎?戴易說,君,我永遠愛你。放心,錢,我還會讓母親寄過來,不會誤事的。梁君說,還不會誤事?已經誤事了。戴易說,我不能多說了,請你原諒我。說罷拿著錢跑走了。

王小雁正在布置房間,等著梁君不來,急得衝出屋子,卻發現梁君正在房外流淚,她驚奇地問,戴呢,是他得罪你了嗎?梁君抽泣著說,租房子的錢被他拿走了。王小雁憤怒地叫起來,這個家夥他要幹嗎?房子租下來,正要交房租呢,難道他不想租了嗎?梁君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雁子,我真有一點心冷了。王小雁說,那現在怎麼辦?人家還等著你的房租呢,你知道現在的房子是多麼難找。梁君說,算了,不租了。王小雁說,你不實行同居了?要知道報紙就要刊發你們同居的消息了。梁君說,錢讓戴易拿走了,我有什麼辦法啊?王小雁此時反而冷靜下來,她回到屋子,央求房東說,老先生,房租過幾天給你好嗎?房東說,過幾天啊?王小雁說,請你相信我,過幾天一定把租錢給你。房東說,那你留下一點定金吧。王小雁翻空了口袋,說,就這麼些了。房東說,三天以後你把錢交來,我可隻等三天啊。

梁君呆呆地看著他們,眼睛一酸,止不住又流出眼淚。

戴易和胡峰一人借了一部洋車子,騎車去了城裏的綢布店,那一天,他倆買下幾匹綢布,又星夜把綢布藏到戴易的宿舍。一切都在暗中進行,直到夜半他倆才搞完。胡峰已回不去自己宿舍了,幸好當晚戴易的同屋沒回來,胡峰就睡在戴易的床上。兩人幾乎一夜未睡,開始還處在興奮之中,為即將的遊行示威,漸漸地或是不知不覺地,話題說到了梁君,對於他倆,這一話題同樣是讓人激動的,或者是更讓人激動的。

胡峰說,租房子的錢沒有了,那你們不實行同居了?戴易說,隻能等一等吧,你不是說過,最重要的是我們的事業?胡峰說,是啊,最重要的是事業。那一刻,他在心裏不免替戴易遺憾,然而竟也有了一點快意,他知道這種快意很有一些陰暗,那未嚐不是他的一點私心,但他沒法製止這樣的情緒。

戴易說,我真的對不住密斯梁,房子她已經租過兩次了,她母親是不同意我們實行同居的,自從她對母親說要實行同居,老太太就對她進行了封鎖,密斯梁真是個勇敢的女子。胡峰說,是啊,她不光是一個勇敢的女子,也是國文係最美麗的女子,說起來,她入學時,還是我接的她。戴易說,是你接的她?胡峰說,新入學麼,免不了對燕大不熟悉,這也是慣例,高年級學長接低年級的學弟學妹也是該當的。那時你還在上海休暑假,想不到我第一個接到的就是她,你說,這是不是緣分?戴易說,是嗎,她當時什麼樣啊?胡峰沉醉地說,她幾乎是個天使,那天她穿了一件水兵服,腳下是一雙小靴子,拎著一隻小皮箱,她差不多像夢一樣走進了燕大的校門。像夢一樣?戴易驚奇地看著胡峰,胡峰的神情哀傷而又絕望,他感覺胡峰已經完全沉入回憶之中,甚至忘記戴易就在他的身旁。有些事情胡峰是不想說的,那都是有關梁君的一些細節,比如,有一段日子,他經常想起梁君,不光夜晚,他甚至白日做夢,最痛苦的時候,他曾經幾次手淫。然而這樣的話他怎麼能對戴易說呢?那幾乎是對梁君的褻瀆,何況梁君和戴易已經是戀人,他是不會說出這些細節的,永遠不會,那是他心中的秘密。

戴易碰他一下說,發什麼呆?你接著說啊。然而他沒聽到胡峰的回答,他問道,胡峰你怎麼了?胡峰驚醒一樣地說,啊,你問我什麼?戴易說,你在回憶梁君入學的樣子。胡峰說,不說了不說了,還是說說我們的計劃吧,你說說看,我們還有什麼紕漏?此時的戴易已完全被胡峰的描述所吸引,他已經欲罷不能,他催促胡峰說,我想聽你回憶梁君。胡峰慘白的麵孔顯得越發慘白,他攏起眉峰,說,兒女情長啊,戴易,我們不能沉醉於這種小市民的生活,你我還有更重要的事,馬上就要天亮了,我倆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先把綢布裁好,晚上寫標語。戴易遺憾地說,那好。胡峰又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啊,蔣介石忙著和馮玉祥、閻錫山搶地盤,福建的蔣光鼐也在鬧獨立,江西那邊朱、毛已經發展到十幾個縣,湘鄂西,鄂豫皖,贛東北,閩西,根據地已達到幾十個縣,上百萬的人口。說實話,現在就差我們白區了,我們不能落在後麵。戴易說,是啊,我們一定要打好這一場戰役,老胡,今天是個機會,我想問一下我加入組織的事情。胡峰習慣性地攏著眉峰說,不要著急,一定要接受考驗,這次行動就是對你的考驗。戴易激動地說,你放心,我會經受住考驗的。胡峰說,我們都要接受考驗,說實話,我也隻是一個預備的,我是決心把這次考驗當做一次機會的。不說了,咱倆睡一會兒吧。戴易說,睡不著啊。胡峰說,列寧說,不懂得休息,就是不懂得革命,睡不著也得睡。

胡峰睡著了,戴易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想著即將開始的行動戴易越發激動,他在心中發誓,到了那一天,他一定要舉著旗幟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如果警察和憲兵前來彈壓,他會迎著子彈衝上去。他想,親愛的君,請你原諒你的愛人吧,請你等我幾天,我們一定會實行同居的,遊行過後,我們一定實行同居。

那一天王小雁把梁君送回了家,梁君到家就睡下了。王小雁對梁君母親說,梁君心情不好。梁君母親雖不和女兒說話,對王小雁卻一如既往的熱情,她也想從王小雁那裏打聽女兒的情況,她問說,她怎麼了?不是鬧著實行同居嗎?王小雁含糊地回答說,戴易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工夫,他們的事情怕要等一段。梁君母親聽得高興,說,左是她,右也是她。欲留王小雁吃荷包蛋,王小雁說您歇著吧,我也要回學校了,告辭回了燕大。

王小雁雖然走了,母親還是給女兒做了荷包蛋,那是梁君最愛吃的,然而梁君仍在呼呼大睡。母親隔著房門聽了一會兒,竟聽到了細細的鼾聲。母親把荷包蛋放在鍋裏焐著,也回房睡覺。這一陣子讓梁君鬧得她從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一陣困乏湧上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梁君早就醒了,她隻是不願麵對母親,其實也是不願麵對自己的失敗。她躺在床上,想著這幾天的日子,一陣激動又一陣失望。現在她還有什麼辦法呢?錢是沒有了,看戴易的樣子,遊行的事情不結束,他是沒時間也沒情緒想兩人實行同居的事情。既然他把事情放下了,她又急的什麼?睡吧,什麼也不想睡他個天昏地暗才好呢。梁君賭氣地一邊想,一邊把衣服脫個精光,就在要鑽進被窩那一刻,她在穿衣鏡中看到了自己。

那是她嗎?梁君止不住吃了一驚。長這麼大,梁君從沒見過裸體的自己,但那的確是自己,梁君完全被自己震驚了,多麼美麗的女子啊!她是那麼成熟,又是那麼完美。梁君陶醉而又羞怯地撫摸著美麗的身體,此時她完全沒有睡意。也是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戴易。她想起,不久之前,她和國文係的女生們還結伴去了美專。就是在那一次,她看到了自願當模特的戴易,看到了這個擲鐵餅者,這個國文係的體操王子。戴易的身體真是健美,是無與倫比,重要的是,他是她的愛人。可是,親愛的,你知道你的愛人也有這麼美麗的身體嗎?你知道她也是無與倫比的嗎?梁君看著鏡中的自己,又流出了眼淚。待拭淚時忽然想起房門還沒關好,起身關門那一會兒,她聽到了母親的鼾聲。

母親也睡了,而且睡得這麼沉,她也是乏了啊,梁君止不住抿嘴笑了下,就在那一刻,她突然心跳起來。

她穿好衣服,悄悄推開母親的房門,母親仍然睡得很沉,她的鼾聲在房裏飛來飛去,她的那隻寶貝匣子就放在床邊。

5

遊行活動前一周,胡峰召集骨幹們開了個秘密會議。在會上,胡峰代表組織把遊行安排向同誌們作了彙報,他強調要嚴格審查計劃和審查準備工作,告誡同誌們任何細節都不能遺漏。對此次行動的準備工作,同誌們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工作的確做得十分周密,大家的確想不出什麼補充。會議即將結束時,胡峰攏緊眉峰,一字一句地說,這就是鬥爭,是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鬥爭是殘酷的,警察和特務從沒放過對我們的監視。憲兵三團已經知道我們要舉行遊行集會,隻是還不知道具體的內容和時間。告誡各位,對這次行動一定要嚴守秘密,不管什麼情況,誰要是泄露行動計劃,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對可恥的renegade(叛徒),我們付出的必是鐵與血。

會議結束後,胡峰騎著洋車子和戴易回燕大。一路之上,戴易沒有說話,他仍然沉浸在胡峰最後的告誡之中,他想,他決不會成為那個renegade,不光如此,這次行動一定要成功。胡峰說,幹嗎這麼嚴肅?你這麼嚴肅可是讓人注意啊,想點輕鬆的事情吧。戴易說,我輕鬆不起來,馬上就要行動了,難道你能輕鬆起來嗎?胡峰說,我也緊張啊。

黃昏降臨燕大校園,春天是燕大最美的季節和時刻,校園裏許多學生來來往往。戴易和胡峰下了洋車子,為了不引人注意,兩個人推著車子慢慢走著。戴易低聲對胡峰說,燕大的校園真美啊,眼前的學生說不定就有多少要參加我們的活動呢。胡峰說,也有人花前月下呢,你看未名湖邊那一對一對的。

兩人在戴易宿舍前看到了梁君。胡峰說,那不是梁君嗎?

焦急等待的梁君也看到了他倆。戴易說,君,這麼晚你怎麼來了?梁君說,你忘記明天是什麼日子嗎?戴易說,我在忙事情,還真的記不得了。梁君兩隻大眼睛湧出了眼淚,她說,這麼重要的日子你竟也忘記了?戴易說,君,請你原諒我,我沒有忘記那個日子,可是錢已經讓我用掉了,房子......梁君痛心地看著戴易,說,房子我已經租好了。說罷掩著臉跑回女生宿舍。

戴易呆呆地看著跑去的梁君一時竟不知所措。一直沒說話的胡峰說,你還發什麼呆,趕緊去追啊。戴易為難地說,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你知道我眼下不能......胡峰打斷戴易的話,說,有什麼不能?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這也是個機會,反而能掩人耳目呢。戴易說,可是隻有一天了啊!胡峰說,那有什麼要緊?你又不必辦什麼婚禮,隻要和她住到一起就行了。胡峰說罷突然痛苦地捂住胸部,很快就吐出一口鮮血。戴易扶住他,說,你吐血了呀,這一陣子你累壞了,我帶你去看醫生。胡峰擰著眉頭,喘著說,沒事,老毛病了,戴易,明天我不能參加你們的同居儀式了,我要歇一天,祝福你和梁君。戴易說,謝謝你胡峰,你還是看看醫生吧。胡峰說,再說吧。

戴易在女生宿舍找到了梁君,王小雁也在那裏。見到戴易,王小雁說,戴易你太不像話了,明天就是你和梁君同居的日子,房子梁君已經找好了,屋子我倆也收拾妥當,你這個人還在外麵亂跑,你不知梁君有多鬱悶。戴易說,對不起小雁,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賠罪。王小雁說,給我賠罪有什麼用?你該賠罪的是你的卓文君。你瞧瞧她,哭成淚人了。戴易說,從現在起,我哪也不去了,我就守著密斯梁。王小雁說,在這裏守著她?這裏是女生宿舍,我還要睡覺呢。罷了,梁君,你趕緊帶著他去你們的房子吧,再不看緊他,說不定他又跑到哪去呢。戴易說,我又不是狗,能跑哪去啊?王小雁說,你就是一條狗,落水狗,魯迅先生說要痛打落水狗。梁君撲哧笑了出來,說,小雁瞧你說的什麼混賬話?他一個大活人,怎麼成落水狗了?王小雁說,看看,人不在你流眼淚,人來了你又心疼起他了。要心疼你們回自己的屋子疼去,別耽誤本小姐睡覺。說罷,呼一下被子蒙頭倒在床上,再不理睬他倆。

梁君紅著臉站起來,碰了一下戴易。戴易會意,跟著梁君出了女生宿舍。

看著梁君和戴易離去的背影,王小雁掀開被子,低聲哽咽起來。

梁君租的那套房子距燕大不遠,就在校外一個三進的院子裏,在院子裏可以看到燕大的博雅塔。屋子是兩間小屋,外間空著,裏間是臥房。路不遠,所以他們是走過來的。人雖並肩走著,一路竟然無話,其實沒一個心裏不是咚咚跳著的,因他們就要開始同居生活了。同居,這是一件多麼讓人激動和向往的事情,而且是和自己最心愛的人同居。

梁君開門示意戴易進屋子,戴易呆呆地看著梁君,他發現就這麼幾天,梁君竟是瘦了許多。戴易疼惜地看著她。梁君推了他一下,說,看看我們的屋子吧。戴易拉著梁君一起進了屋子。屋子很小,除了一張小桌子,幾乎也沒有什麼家具,最醒目的是那張雙人床,一床被子工整地疊放在床頭。戴易說,你哪來的錢租房子啊?梁君說,我早說過,這些事你不要管,反正房子租下來了。是不是太簡陋了?原來梁君把母親和自己的一點首飾當掉做了房租。戴易說,有了你,再簡陋的屋子也不簡陋了。戴易欲把燈打開,梁君說,不要開燈。戴易說,為什麼?梁君拿出一對蠟燭放在桌子上,默默地看著戴易。戴易說,瞧你,什麼都準備好了。戴易點起蠟燭,屋子一下子亮堂起來。戴易拉著梁君坐在床上,說,瞧你,臉像蠟燭一樣紅。古人說得真是好啊,洞房的花燭就是不一樣。梁君摸著自己的臉頰,羞怯地說,光說我,你臉也是紅的,今天說不定有多少人議論你和我呢。戴易說,所以你才臉紅了?怕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麼好擔心的。梁君說,可那畢竟有個婚字,我們卻不是。戴易說,有什麼不一樣,本質是一樣的,隻要我們相愛。梁君說,其實也是,怪得很,有時候我不知不覺就又成了一個小女子了。戴易說,不管是大女子小女子,我都喜歡。君,你看到那盤月亮了嗎?你看它是多麼圓滿,像銀盆一樣。梁君說,糾正你一個詞,那不是圓滿,是完美。戴易說,還是你說得對,不愧是國文係的才女啊,改一詞意思就全不一樣了,我們真是堪稱完美啊。梁君說,可惜月亮有圓的時候,也有缺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是缺,就是不缺,也會被烏雲遮住,所以那圓滿也是一個暫時。戴易說,幹嗎說這麼深刻的話,現在我們不是在一起嗎?秦觀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梁君說,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的我們隻是暫時?戴易拿起梁君的手,說,怎麼會啊?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我倆隻有在一起,才叫完美呢。這是天地的造化,就像這月亮,隻有月圓才稱得上圓滿。梁君向往地說,但願我們一輩子永遠也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