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古墓規模極大,雖然早已經被挖幹淨了,可是依稀還留存著當年的甬道與格局,蘇星漢迷路好幾場,失足若幹次,與野狗邂逅數度,末了在一處甬道的盡頭,一腳踩上了一片水泥渣滓。連忙向前晃了晃手電筒,他“謔”的感歎一聲,感覺自己這回終於是走對了路,因為前方現出了一眼幽深的黑洞。
黑洞入口散落著碎磚與水泥,顯然從腳下向內繼續深入,裏麵必定有現代建築受了破壞。將手裏的手電筒攥緊了,前方無盡的黑暗刺激了蘇星漢的神經,他忽然忘記了自己這趟的來意,幾乎是興致勃勃的,揮著手裏的硬塑料管走進去了。
果然,走出幾十步遠之後,他發現腳下的路麵明顯平坦堅硬了許多,是從土路變為了水泥地麵,地麵布雷無數,正是野狗所遺之屎。幸而這裏空氣流通,糞臭並未熏天。蘇星漢一路跳躍前行,手電筒的光芒掃過上下左右,他發現自己似乎是身處於一處地下走廊之中,走廊的天花板上伸著亂七八糟的電線,有的地方還留著破損不堪的開關和燈泡。一股涼風迎麵吹來,蘇星漢打了個冷戰,心想這地方淒慘得很,自己跑這一趟,大概至多隻能收點廢品。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淘氣得很,願意自找樂子,探一次險。
順著走廊連著轉了幾個彎,他見走廊兩邊也有庫房似的屋子,房門或開或閉,裏麵黑洞洞的不見寶物,隻有一些破桌子破椅子。
“真的。”他想:“白來了。”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沮喪的心情,走廊深處忽然傳出了一聲很輕的歎息,像是一個人疲憊極了,長出了一口氣。
蘇星漢愣在原地,心想難道本地竟會有如此多愁善感之野狗,還會長籲短歎?
晃動著手電筒照向聲源,他為了給自己壯膽,一邊照,一邊粗著喉嚨吼道:“汪!”
“汪”過一聲之後,他瞪著眼睛啞巴了。
因為在光芒盡頭,他看見了個白色人影。手一哆嗦,光一晃蕩,人影疏忽即逝。他試探著向前邁了一步,同時隻覺麵頰一涼,猛然回頭向後望去,他和一張白臉打了照麵。
是一張破破爛爛的白臉,像陳年的紙人褪了顏色出了土,然而眉目彎彎,還留著當年新鮮時的喜悅眉目,冰涼幹燥的手掌拂過蘇星漢的臉,紙人慢慢的把頭歪向一旁,歪到了一定的角度之後,紙人的動作忽然一僵,定住了。
蘇星漢盯著紙人,因為嚇傻了眼,所以起初一言不發。
三秒鍾過後,他顫巍巍的開了口:“大姐,那什麼,這是你地盤啊?”
紙人不言、不動,黝黑深邃的兩彎笑眼注視著蘇星漢,它沒有絲毫活人的氣息。
蘇星漢咽了口冷颼颼的唾沫,嗓子發幹,聲帶發緊:“我不是故意進來的,我就是路過……我現在就走。”
紙人的白臉後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咯”,像是從窒息之人的喉嚨中擠出來的,聲波在走廊四壁奔突,於是回聲就從四麵八方一起壓過來了,讓人懷疑這空曠黑暗的地下還埋伏著無數紙人的同夥。
蘇星漢見那紙人單是對著自己不動,仿佛一時半會還沒有要攻擊自己的意思,便決定趁機快逃。把周身力氣全運到了兩條腿上,他在心中倒數了三二一,然後猛的躥出了一步。
腳下的不平讓他狠狠的踉蹌了一下,然而他不敢停,頭也不回的一口氣奔出了幾十米。在拐彎的時候他匆匆扭頭向後瞥了一眼,依稀就見那個白影單腳落地,正在一蹦一蹦的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