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人似乎都聽見了這三聲不同尋常的敲擊聲,正急匆匆向這片黑暗趕來。
接下去我要描述的場景,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你去網上查資料,去圖書館翻遍所有的正史野史,甚至就算你有本事去翻克格勃的機密檔案——你都查不到關於這一段場景的記錄。甚至,直到今天,我都在想,會不會當時眼睛看到的和耳朵聽到的隻是虛幻,或者根本就是我自己的幻想,或者是我不小心在勃列日涅夫的病榻前睡著了,這一切都隻是夢境……直到聚會時那些當時在場的同我一起目睹全過程的朋友們(醫生,護士,克格勃上校)不斷證實他們也聽見看見了,我才會停止對自己的懷疑。
1982年11月10日,克裏姆林宮的病房內,深度昏迷了三個月的勃列日涅夫突然從病床上翻身而起,用一雙發著可怕的綠光的叫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在黑暗中和我對視。
一片黑暗中,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不確定他是人。
我的心髒瞬間暫停了跳動。
一聲沉悶的低鳴——一束光射進了黑暗,那時病房是門被打開了。
瞬時間,我感到心髒又恢複了跳動,滿頭冷汗。
我聽見身後有七八個人的腳步聲,護士長在小聲催促著什麼,急救用的小車的輪子貼著地麵滑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瓦西裏同誌,剛才是什麼聲音?”克格勃少校嚴厲地問我,好像在責備我的失職。
但是當他轉過頭,把目光聚焦到病榻上的時候,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的臉上出現了驚恐。
醫生,護士,所有的人,全都像塑像一樣一動不動。
一片寂靜。
那一束昏暗的光線下,一個佝僂的老頭手持木杖,一動不動站在病榻旁,眼睛裏閃出可怕的綠光。
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特列季亞科夫畫廊裏掛著的列賓的名畫——《伊凡雷帝殺子》,畫中的伊凡雷帝殘忍地杖殺了自己唯一的皇位繼承人,痛苦地坐倒在地上,眼睛裏也閃著奇怪的狼一般的綠光,而他的身邊,也放著一根不長不短的權杖……黑暗中,列昂尼德?伊裏奇的身形輪廓,與畫裏的伊凡雷帝佝僂的背影一模一樣!
我聽見手表的秒針在靜寂中嘀嗒。
還是克格勃的同誌沉著冷靜。少校已經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小聲而急促地命令道:“開燈!”
一個護士趕忙跑去門後麵開燈。
就在燈光亮起前的一刹那,“列昂尼德?伊裏奇”突然猛地向前跳了一大步——不像人的動作,而是像狼或者山魈一般地敏捷而詭異。他猛地一抬頭——脖頸裏的骨節發出可怕的嘎嘎聲。然後,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噗”一口痰吐到地上。
“列昂尼德?伊裏奇,您……”克格勃少校小心翼翼地叫喊道。
“列昂尼德?伊裏奇”猛地轉過頭來,綠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克格勃少校,約莫這樣直勾勾盯了十秒鍾後,他突然一個側轉身,麵向人群,大聲咳嗽了幾聲,用洪亮低沉的聲音大吼道:
“來人!記錄我的遺言!”
那奇怪的音調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幾個醫護人員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所有人都看出不對勁了,深深的恐懼籠罩著每個人的心——不是領袖落世大山欲傾的恐懼,而是人發自內心最原始的恐怖,我們怕站在我們麵前的不是勃列日涅夫,而是披著人皮的妖魔!
“書記官,準備記錄!”克格勃少校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