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了在圖書館裏看過的一本畫冊,克裏米亞的畫家索羅韋約夫曾經畫過紫荊,我依稀還記得,那文字介紹裏說,紫荊是從亞洲傳進來的植物,隻生長在溫暖的克裏米亞。或許,她是從遙遠的克裏米亞來的?或許,她是烏克蘭人?再或許,列寧格勒的某些街心花園裏也早已經栽上了紫荊,這幾簇枝條,隻是女孩子路過時隨手摘的?
“你是怎麼想到把紫荊枝條夾到頭發裏做裝飾的?”我問。
她一言不發,低下了頭。
“不不,請不要介意,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奇怪的,相反,這很美——一種不同尋常的美,很符合你詩人的浪漫氣質!”我說。
她笑了一下,但卻是無奈的苦笑。
“我是學畫的,要是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你當我的模特兒,我要給你畫一幅像。”
她又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怎麼,你不願意?”我問。
“果沙,謝謝你,”她低聲地說,“我們隻是沼澤上兩朵偶爾相逢的浮萍,我們一同走過了一段路,共用了一把傘來遮雨,這便是我們兩人生命中的所有交集……你對我的善意讓我感到溫暖和幸福,但我所能接受的也隻有那麼多了,因為我的生命是灰暗的,我不能在你的一片晴空裏抹上烏雲……”
“你在說什麼呀,米拉?”
米拉的眼睛裏突然沁出了淚:“果沙,我也和你一樣年輕,和你一樣善良,可是,我是被大地放逐的飛鳥,是永不靠岸的船,我是不可能在你身邊停留的……”
“為什麼,米拉,為什麼?”
“我……我不想毀了你的生活,也不想毀了任何人的希望……”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我焦急地問。
“雨好像已經停了……”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把一隻手伸到傘蓋的外麵試探著。
“米拉!”我喊道。
“謝謝你,果沙,讓我們就此分別吧!”她低聲說著,眼睛裏閃出了晶瑩的淚花。
“為什麼?米拉?”
她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並不回應我,而是立即扭頭朝馬路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兩個大跨步追了上去。
“米拉!”
她就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得走著,想要把我甩在身後。
天知道在那一刻是是誰給了這樣的膽子——我扔掉了沉重的畫架,一個箭步衝上去,眼看就要抓住米拉的手——在與她手接觸的那一瞬間,米拉突然大叫一聲,猛地向旁邊跳開。
“果沙,你要幹什麼?”她回過頭來衝我吼道。她臉色緋紅,胸部不停地上下起伏。
“米拉,我……我隻是覺得……我對你……”我支支吾吾地辯解著,感到自己臉上肯定火辣辣地紅。
“果沙,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我們隻是一同走了一段路!”
“對不起,米拉,請原諒我,是我太唐突了……”
“果沙,你是好人,是可愛的好人!你並沒有唐突,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我能感受到你心裏的情懷……可是……”她垂下了頭,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中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