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知道再追無意,還是明白反正也是已經追不上了,還是因為知道了革蘭兵敗之事,反正其後的路程平靜之極,再也沒有狂奔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也沒有革蘭鐵騎那特有的嘯叫聲,一路無事,終於在七天後來到了白鹿原,在這裏修整了一天之後,返回大宋疆域。
在起行的第二天,就碰到了吳去派出的一隊人馬,這才知道革蘭已經兵敗,立時整個隊伍歡聲雷動,這次跟隨寨主大人深入草原數千裏,殺敵數十萬,斬敵酋首級百餘個。
連場的血戰,不停的廝殺,在這一刻都有了回報,他們以數萬孤軍,迫使革蘭數十萬大軍狼狽退兵,更是在煙雲山中和革蘭精銳大戰五日,迫得革蘭大汗親自談和,立下這樣的不世功勳,榮華富貴看樣子是跑不了的了,最主要是自己還活著,多少袍澤戰死在草原,多少因為受傷而被無情的拋下,這些百戰餘生的士卒想到這裏不由人人黯然。
張棄將目光投向北方,在這一瞬間分明看到的是一片血色,紅色的天,紅色的地,士卒在舍生忘死的廝殺,大軍在草原上盡情的鏖戰,多少戰士倒下,又有多少戰士衝上去,馬蹄之下都是鮮血碎肉,瀕死之人發出撕心裂肺的號哭,接著場景一換,老弱婦孺在四散奔逃,如狼似虎的軍士在後麵不停的追趕殺戮,*擄掠無所不為,所過之處盡成焦土。
在這裏人就是野獸,原來善良可親的戰士獰笑著斬下嬰兒的人頭,原來懦弱膽小的士卒麻木的揮動著長刀,砍向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一切都是紅色的,在草原上從來沒有倒過的血色戰旗被歡呼的戰士不停的揮動,張棄不由感到一陣的厭倦,再沒有以前殺人之後那種興奮嗜血,強大必定伴隨著殺戮,這是張棄這許多年來一直堅信的事情,但是十數萬老弱倒在自己率領的鐵騎之下,再堅定的信念也會在這麼多無辜者的鮮血中黯然失色,隻要你不是瘋子、傻子、或者是象希特勒一樣的戰爭狂人,隻要是一個還有一絲理智的人,就一定會感到困惑不安。
張棄隨即一笑,這一笑中帶著些許的嘲弄,些許的自傷,還有一絲隱隱的自傲。
他生來就是孤兒,命運多艱,十歲之前生活顛沛流離,十歲之後的記憶幾乎都伴隨著生死搏殺,沒有過過平常人的生活,這幾年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雖然已經有了三房妻妾,然而殺的人卻不在少數,心裏可是一點沒有變軟,他一直記著教官曾經對他說的話,幹我們這個職業的,心腸變軟了,就意味著你不再適合幹下去了,要不然就算不死在敵人手裏,也會被自己人清除的。
但是經過了這一場大戰,他殺的人已經比他在原來世界殺的人加起來還要多了,在草原上的生死之地時,他沒有想的太多,但是這時精神一旦鬆懈了下來,厭倦、疲憊好像潮水一樣一湧而出,真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平靜的待上一段時間。
我這是怎麼了?張棄暗暗自問,看來得休息一段時間了,看著周圍歡呼雀躍的部下,所有的煩惱好象都離他而去了,看著一張張興奮的麵孔,這些人中有革蘭人,有宋人,有奴隸,有大宋的正規軍人,還有殺人掠貨的強盜,以前如果他們相見很可能會相互殘殺不死不休,但是現在卻都在為自己而戰,都在為得來不易的勝利而歡呼,從此以後,他們將是共過患難的袍澤,經過生死的朋友,他們將是自己意誌的延伸,隻要自己一聲令下,他們可以跟著自己衝向幾倍於己的敵人,隻要自己還在向前,他們就一定不會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