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雨交加,尤其是後半夜,雨打在瓦片上像是無數淘氣的孩子在敲著小鼓似的,起了夜的姚海棠這會兒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了。
或許是覺得屋裏悶得很,起了夜她就難得睡著,趴在床榻上滾啊滾啊滾的,滾半天拍了自己一巴掌:“睡覺,再認床,這地兒也沒哪張床是跟咱熟的!”
說完一伸腳,把床榻邊的窗子給推開了,帶著濕潤氣息地風吹進屋裏時帶著一絲很獨特的氣息,或許是香氣,但香氣之下卻隱約有著一絲掩蓋不住的腥膻。
懷河上多是漁家,這絲腥膻倒沒讓她產生什麼聯想,在被窩裏咕噥了一聲,抱著被子強迫自己睡覺。
那些聲響也沒再出現,隻是這後半夜姚海棠怎麼也沒睡好,老覺得空氣裏有一些很難聞的氣味兒,老是在自己鼻尖兒上繞啊繞的,讓她睡得不是太踏實。
早早起來,卻見餘大和司珍坊一應人正在廳裏,廳裏的氣氛繃得很緊,像是隨便一根針就能把他們全紮破了似的。
“餘管事,出什麼事了,怎麼大清早的大家夥兒起得這麼齊整?”姚海棠明顯能感覺出來大家都很緊張,她剛才幾乎是在廳裏所有人的注視下從樓上下來的,這樣一來鬧得她也很緊張。
這時的餘大反而沒先理會她的話,卻是跟旁邊一名身著黑衣黑袍的人說道:“這是坊裏的海棠姑娘,正要回鄉去。”
那黑衣黑袍的人瞟了姚海棠一眼,然後闊步走近了她,然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請姑娘出示放還書。”
這什麼情況,姚海棠隻覺得自己鼻尖和額麵上都有了汗珠子,這個黑衣人身上的氣息非常可怕,可怕到讓人不僅是汗毛全豎起來了,連帶著出了一身冷汗。
有點緊張地掏出袖袋裏的放還書,那黑衣人倒極禮貌地接過去了,細細查驗對證了以後,揮手說:“報。”
隻這一個字出來,後頭就有人上前來,把姚海棠的身世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起先她還特緊張,聽到後來就覺得這人簡直就是穿越小說裏的NPC,明擺著是告訴她前塵往事來的。
“靖和十四年生,到現在明明才十三,怎麼能說我是十四了。”按姚海棠來當然不論虛歲的,女人嘛要理解,對自己的年齡總是很介意。
她這回好不容易有了個身輕體柔易推倒的蘿莉身子,輕輕易易地就被人加了一歲,她覺得很冤所以才極突兀地說了這句話。
也就是她這句話,讓一眾黑衣人都笑了,臉上皆露出善意的笑來,這也讓姚海棠覺得這群人並不那麼可怕。隻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卻從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兒笑意,還是那麼看著她。
直到姚海棠全身上下都滲出寒意來,那人嘴裏才吐出一個字來:“散!”
令行而動,一瞬間屋裏的黑衣人就走光了,站在姚海棠麵前的人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而去。黑衣人出驛站的一瞬間,大家夥兒齊齊鬆了一口氣,姚海棠也摸了摸後腦勺,覺得自己似乎又在閻羅殿前走了一遭。
“太平院的人還是那麼可怕啊!”等人確實走遠了,才有人敢這麼說一聲。
這下姚海棠知道了,這群人是太平院的人,太平院是一個有名有姓人盡皆知的神秘部門,他們的人盡皆知和神秘一直並存著。你知道的他們知道得更詳細,你不知道的他們還是知道得很詳細。
這是一個可怕到令人發指的部門,沒有人願意惹上太平院。有了這麼一出子事,大家夥兒誰還願意在驛館多待,連早飯都沒顧上用大家就趕緊套好了車馬啟程。
“海棠姑娘,下一站到河梁,那兒正是桃花汛來的時候,怕是要盤桓幾天才會往下走。”行車時間歇,餘大跟姚海棠說了這麼一句話。
聽說要盤桓幾天,姚海棠其實也鬆了一口氣,這幾天趕路趕得比較緊一些,因為大家都怕沾惹上太平院這瘟星:“也好,大家夥兒都累得很,正好在河梁修整一番,聽說河梁一帶景致為東朝之最,這一世總要去看上幾眼的。”
這話說得餘大笑出聲來,道:“那也是你們這些慣讀詩文的人才看得出來,我們走南闖北心思全在行腳趕路上,那顧得上看什麼景致。”
挑開簾子往外探了腦袋,這時代可不會忽然撞輛車上來把頭撞了,這點兒很好。這時已經到了梁河流域內,蜿蜒的河道靜靜地流過,兩岸新長出來的嫩綠青草夾著野花,自是一派盎然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