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和在細密的春雨裏推開院兒門時,發現中堂亮著燈燭,按姚海棠的習慣,晚上連院兒裏都不讓點燈籠,有點兒光她就得睡不踏實。
進了中堂一看,原來是姚海棠在那兒坐著,見了他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說:“你回來了就好,廚房裏還有熱水,你洗了再去睡覺。”
說著姚海棠就要回屋睡,其實杜和一走她就聽著了動靜,其實她耳力不怎麼好,但莫明地就是聽著了,然後想了想也沒追出去問去哪兒,就點了燈燭在堂中等著。
這也許就像幼時晚歸父母等自己一樣,不等著了人還真睡不著。打了個嗬欠伸著懶腰從杜和身邊過,姚海棠壓根沒發現杜和的眼神有了變化。
“海棠!”杜和出聲叫道。
聽著他喊,姚海棠捂著嘴回過頭來應了一聲:“嗯,什麼事?”
隻見杜和上前兩步把她微微敞開的披風攏了攏說:“天冷,會著涼的,以後我出去回來都會知會你,不要再起來等了,晚上要好好睡,別成天心思這麼重。”
“知道了,那我回房睡了,你也早點睡。”姚海棠說完又捂著嘴打了個嗬欠,然後轉身回房去了。
留下杜和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後看著門口飄進來的細雨不由地染了笑容:“傻海棠。”
風雨夜深有人等,果然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有時候打動人心的並非得是激動人心的舉動,隻是這樣的小事,小到隻是風雨夜裏的一盞燈一個人……
因為林羅衣幾天不見蹤影,安豐一天比一天沉默,連帶著後園的菜都沒心思照料了,姚海棠就想這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隻是林羅衣的事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姚姑娘,姚姑娘……”
聞聲去院門外看,卻是隔壁的楊大嫂:“楊大嫂,有什麼事嗎?”
見了她後,楊大嫂說道:“姚姑娘不是說要找好大夫嗎,聽人說有位大有名聲的大夫進城了,姚姑娘趕緊去瞧瞧!”
一聽是個大有名聲的大夫,姚海棠就趕緊謝了,轉身就去找杜和。杜和這時抽風時正常的毛病也是該看看大夫了,雖然眼下的杜和很好,但他是不完整的,姚海棠覺得目前的狀況並不安穩,一旦杜和哪天忽然完全清醒了,他後悔當初的選擇了怎麼辦?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裏存在這樣的隱憂,所以她希望能解決這個不安穩的因素,不論他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能……接受?理解?
她不知道!
因安豐終日恍惚,姚海棠又舍不得這一園子的菜,杜和就擔負起了管理菜園子的事兒,正澆著水的杜見她來了就趕緊收了手:“海棠,別跑這麼急,擔心踩著了新出的羅瓜苗。”
聽了杜和的話姚海棠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說道:“知道了,你先別忙澆水了,城裏來了個挺有名的大夫,我們趕緊去看看,你這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總該問問因由。”
其實杜和並不在意自己現在的狀態,他下意識地抗拒醫治,或許就像是喬致安說的那樣,因為知道從前的記憶並不怎麼美好,所以並不期待找回。
不過既然姚海棠來叫了,那就順著她的意去,畢竟她忙著給自己找大夫,不能拂了她的意:“好。”
兩人出門問了城裏的人,才找到那位江大夫所下塌的客棧,客棧裏的人一聽姚海棠是來找江大夫的就說:“姚姑娘,我們倒是沒什麼,隻是那江大夫說了尋常病症他是不診的,那邊有個小學徒,你們先去他那裏看,要是小學徒管不了,江大夫大抵是會管的。”
“謝謝掌櫃的,總要去看看。”
到了那小學徒前邊兒,那小學徒眼也不抬地說:“伸手,號脈,家師說了要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病,就近問診更方便,就不必找他求醫問藥了。”
“這位小哥,要是雲涇河的大夫能診治好,我們也不必等到現在了。”姚海棠笑著說道。
這時學徒的手已經切在了杜和的脈上,過得約一盞茶的時間才抬眼說:“沒什麼毛病啊,我看著比誰的脈相都更中正平和!”
於是杜和嘴裏就吐出一個字來:“器!”
這個字姚海棠聽著倒沒什麼反應,反而是那學徒聽著瞪大了眼睛,然後說道:“那兩位裏邊請吧,這得請師父來診治。”
進了裏間,便見一名中年人挑簾子出來,想來就是江大夫了,江大夫看了眼杜和又看了眼姚海棠,最後看著杜和說:“說說怎麼個症狀,是為何器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