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儀八方台下來時正是月上中天,整個天空像一塊洗過的玉石一般,帶著光芒瑩潤之感。走到一半兒時姚海棠就覺得自個兒力氣恢複得差不多了,從軟轎上蹦了下來,她覺得人抬著她也不容易,既然能走了那就別讓人抬下去,多不好呀。
這時四周都戒備森嚴,親貴們多已經退盡了,再反應遲鈍的這時也應該感受到周圍少了人,再一琢磨誰不能想到那些人為什麼跑啊。這麼一來,當然是大家一塊兒跑了。
整個山間這時似乎都能聽到蟲鳴之聲、山風過境,姚海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充滿感慨地說道:“活著可真好。”
“知道活著好,那以後就別再犯傻氣勁了,知道嗎?”蔣先生覺得這小徒弟就是自己的劫數,簡直就是上天來磨礪他耐心來的。
“再也不敢了,我老實。”姚海棠說著捱近了蔣先生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然後特曖昧地問道:“先生,南塘夫人的事兒怎麼樣了?”
可能是問了不該問的,蔣先生臉色變了變,一把扒拉開了姚海棠,嘴中大聲喝道:“趴下!”
接著便見嗖嗖聲破空而來,蔣先生整個人忽然間如一道牆一般擋在了那兒,所有的箭矢都如同碰上了一堵無形的牆,盡數停在了蔣先生半米之外的虛空裏,然後又如雨一般落下。
這是啟靈師防身的方式之一,能控製得像蔣先生一樣那需要很大的靈力來支撐,姚海棠皺眉:“師父,撤!”
她說完就想運功和大家一塊兒跑,但是蔣先生卻一動不動,她見蔣先生不動又折回來:“師父,走啊。”
“我不擋著誰跑得了,蠢笨,趕緊走。”蔣先生說話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是隻要姚海棠到蔣先生麵前來看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現在是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汗珠,眉頭緊鎖間帶著十分的憂色。
大部分時候姚海棠非常遲鈍,但是偶爾她也會有非常敏感的時候,比如現在她就感覺到蔣先生體內的靈力不能支撐太久,那漫天的箭雨披天蓋地而來,一旦蔣先生的靈力消耗盡,就意味著蔣先生會被射成刺蝟。
這下姚海棠有些慌了,衝身後太平院的人撤退的地方大聲吼了一句:“喬致安,我知道你肯定在哪裏,反擊啊!”
喬致安自然在,而且一直都在,他甚至知道這些人怎麼來的,又是誰的人:“已經派了人過去,他們去取甲了,一會兒列陣後自然不必再憂心。”
“師父,素素呢,這時候怎麼不見素素?”姚海棠這時候才發現蕭素沒來,然後又記起蔣先生似乎說過送信兒去了。
“送信。”蔣先生簡略地說了兩個字,然後就不再說一句話。
好在很快盾甲來了,在前邊兒擋著大家一塊兒退到了四儀八方台另一側。撤退途中,蔣先生忽然輕輕推了姚海棠一把,在撤退中的姚海棠沒有太注意。等撤到一側後那邊的箭雨也沒初時那麼猛烈了,看來派過去的人也已經起效了。
這時姚海棠忽然發現蔣先生靠在那長出著氣,卻是一句話不說:“師父,你還好嗎?”
“大概不是很好。”蔣先生一聲苦笑,說話間伸出一隻沾滿了血的手來。
一看到血姚海棠諒上下尋找,在蔣先生後背上看到了羽箭,卻還不止一支,是兩支箭,重箭……更加讓姚海棠不安的是,這是她曾經啟靈過的那批箭裏邊的:“師父,剛才你推開我,是因為有箭衝我來嗎?”
蔣先生沒有答她的話,隻是勉強笑了笑說:“沒事,會好的。”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是姚海棠已經可以肯定了,這批箭是她啟靈的,所以壓根不會傷她。器不傷器師也不傷啟靈師,所以這批箭必定是皇帝想辦法弄給慧思公主的,皇帝這是起了萬全之策來保她的。
這時她卻生不出感激之以來,她隻想指著皇帝的鼻子破口大罵!
“師父,你不應該替我擋這箭……它們是我啟靈的,不會傷我。”姚海棠苦澀一笑,從懷裏掏了帕子擦幹了蔣先生額頭的汗。因為是她啟靈的箭,眼下蔣先生重傷成這樣,她覺得簡直就像是自己新手發的箭矢一樣。
她的話讓蔣先生一怔,然後大笑出聲,隻是笑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末了一聲輕微的歎息聲過後,蔣先生輕聲說:“海……海棠……”
湊近了一些,姚海棠生怕錯過了蔣先生的言語:“師父,我在,您說。”
“為師,托……托付你一件事!”蔣先生說著也不等姚海棠答是還是答否,接著就說:“替我,向夫人帶個話,不能長……長伴,願卿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