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沒有說話，背著手，表情很是隱忍。“皇……”紫瑤還想求情，卻被紫琚扯了扯，奇怪地看了紫琚一眼，就被紫琚按著福了福身，退下了。
一時間有些沉默，玄燁徑自走到炕桌那裏，炕桌上放了兩大盤可拉蘇。玄燁先看了看，然後拈起一塊可拉蘇，輕咬了一口，閉著眼睛笑了笑，稱讚道：“皇後的手藝越發的好了。”然後笑了笑，睜眼凝視著那可拉蘇：“以前每次朕說餓你都會做兩大盤可拉蘇。你還嘲笑過朕說晚上加餐不好。你瞧你自己？還吃得不比朕少！”玄燁指了指桌上那兩盤可拉蘇，兩雙筷子，對芳儀笑了笑。心卻是疼痛不止。
“聖駕親臨，臣妾未能遠迎，望皇上恕罪。”芳儀曲了屈身，頭看著腳尖，很是不自然。
“其實……”玄燁頓了頓，然後喪氣地搖了搖頭，“索大人的事，節哀。”
“好的，臣妾務必……”芳儀有些頭暈，身子不聽話地搖了搖，然後繼續道，“務必不過度哀傷。”
“你……”玄燁瞧出了芳儀的不妥，心中內疚，忙站起來，想扶著芳儀，但又怕芳儀覺得，便虛虛地伸手護著她。
“嗬嗬。臣妾是不是很沒用？”芳儀並沒有將他手打開的意思，反而對著玄燁淒豔地笑了笑，“皇上見笑了。”然後低下頭，仿佛努力忍住什麼似的，全身顫抖著。
“其實你就是什麼都做的太好！其實你不用那樣的。這樣活著太累……”玄燁伸手搖了搖芳儀的手臂，然後仿佛想起了什麼，觸電一般地放下了手。
芳儀沒有再說話，隻定定地看著玄燁，努力咬著嘴唇，拳頭也緊緊地握著，直到絲絲血的腥味滲進了芳儀嘴裏，心裏；拳頭握地青筋直冒，芳儀卻像被突然抽去了力氣一般，一下子軟了下來。然後將頭緩緩地抵到了玄燁肩頭，低聲抽泣起來，然後慢慢地小聲地哭了。玄燁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就愣住了，皺了皺眉頭，幾次想伸手拍拍芳儀的背，安慰她，卻終究沒有那麼做。直就靜靜地讓芳儀靠著自己。芳儀也一直抽抽搭搭地哭，良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為什麼有這麼多的離別？”那聲音不如她平日的冷靜優雅，而空靈澄澈。而用那個聲音問出的那句話，就如同一個甜美的幼童皺著小鼻子問媽媽：“人為什麼會死掉。”一樣。很空靈，很悠遠，牽動了你的心緒，讓你心疼到無以複加，卻無法回答。也無法打擊她。
“人生便是如此。在得到同失去之間輪回。”玄燁有些恍惚，然後定了定心神，呆呆地。
“……”芳儀略微有些失望，“我討厭離別！每次經曆了離別，總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好孤獨，好難受！得到的東西都會失去？失去會難過？！但是得到的時候又真的好歡喜？！好奇怪的感覺！”芳儀還是靠在玄燁肩頭，不過沒有哭了，就睜著大眼睛，想到一句說一句似的問道。
“我也經曆過很多離別同失去……從你……到皇額娘。”玄燁頓了頓，伸手拉住了芳儀的手，“也許這對我們來說是必然的，但是想開一點，這也未曾不是一種經曆。很寶貴的一種人生經曆。都要經曆這些，我們才會成長。也就是……成長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芳儀愣住了，玄燁居然給她講了這麼多。感動之餘，心卻是另一種的悲哀，然而很快又被了現在芳儀心裏的無奈占據，忙道“但是我真的好討厭好討厭離開！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我愛的人，離開我，看著自己的無能為力與黯然神傷總會很難過！所以有時候，倒是可笑地希望自己不愛他的好！”芳儀反手抓住了玄燁的手，十指緊扣，淒豔無比地笑了笑，卻是卻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舒心。
“那麼這樣的人生，或者會悲哀得更多。順著心走吧！”玄燁愣了愣，感到了芳儀手心的冰涼，心是一陣一陣地悸動，連忙使勁握住了芳儀的小手，“我們要的是什麼？是動蕩還是安寧？但是……仿佛我們都選擇了動蕩。再假作安寧……終究隻會越來越動蕩的。嗬嗬。我們啊。要吃什麼樣的虧才會明白？”
“……”芳儀慢慢抬起了頭，淚水盈眶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玄燁，這個男孩，在這個時候陪著你，為了你他撕開了了他自己都很心疼的傷疤……但是，他又能陪你一直走下去？他又能愛你愛一輩子麼？？芳儀心很疼，然而，卻也如同他所說，我們都是流著不安分的血液的孩子。我們，也許都是渴望動蕩的吧。芳儀看著玄燁，原來最明白自己的，居然是他！芳儀？！你到底要吃怎樣的虧才會明白？
慢慢地，芳儀吻上了玄燁。輕柔的吻，如同春日的青草，嫩嫩地在唇邊綻放。心裏是一陣溫暖，溫暖得舒心。
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