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寧走出了地道,站在地麵上。她發現這個世界除了雷聲以外,周圍的一切對於自己來說都形同虛設,那扇大門自己也是輕而易舉地就穿了過去。謝必寧回頭看了看小巷外麵的馬路,偶爾會有幾個毫無生氣的行人經過,但沒有一個人會往小巷裏看一眼。
謝必寧一看就知道,這些行人隻是一種幻象,是比自己還要虛假的東西。她沒有再看外麵一眼,轉身走進了小巷。
這裏實在是太暗了,雖然謝必寧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形體,但是卻還一直保持著生前的習慣——她小心翼翼地借著閃電的電光一點點地向前挪去。磅礴的黑雨也遮住了自己的眼簾,它們從天上落下,漸漸地彙聚成一條小溪,朝著小巷的深處流去。
謝必寧跟著它一直走,周圍的房屋由小區式的磚樓漸漸變成了城中村式的自建房,汙水、建築和生活垃圾到處都是。偶爾借著電光,謝必寧還能看到地上廢棄的安全套和針管。這裏應該是貧民區、廉租房,想來那些小姐和癮君子們最愛住在這種無人管理的地方。
然而整個小巷一個人都沒有,實在是寂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謝必寧經過一座汙水溝上的小橋,汙水溝的另一邊是一片荒蕪的田地,田地中央是一棟孤零零的自建房,在黑雨猛烈的撞擊中安然屹立。不知道為什麼,謝必寧感覺那棟房子就像是站在人海中的一個孤兒,正在磅礴的大雨中嗷嗷大哭。
她緩緩地朝著那棟房子走了過去,等靠得近了,她也才發現這棟房子在被建好以前,就已經被廢棄了。空洞的窗口非常地黑暗,讓人看了就覺得那像是個擇人而噬的野獸的巨口。但對於謝必寧來說,一點壓力也沒有,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
謝必寧抬起腿,剛準備走進去,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身後不遠處的黑雨中似乎有一個人正在朝自己而來。
她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從黑雨中漸漸現身的人。
這是個濃妝豔抹的發廊妹,她身上有著一切發廊妹的特質:黑眼圈、散漫又帶著痞氣的眼神、暴露的衣著打扮。她那紅色的嘴唇紅得就像是剛從染缸裏把它拿出來一樣。謝必寧砸了砸嘴,看著她帶著一種緊張的神情走了過來。
原來她有身孕!
謝必寧不知道一個有身孕的女人來這裏幹什麼……但是那個女人在來到門前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朝著謝必寧的身上看過來。
她看得見我?
謝必寧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但是那個女人走到近處,卻又說了句“嚇死人了”便看也不看謝必寧,朝黑乎乎的屋子裏去了。
謝必寧沒有多想,轉身跟了上去,她要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黑暗的屋子裏堆放著各種各樣的裝修材料,好在謝必寧根本不需要去注意那些東西。所以她一直在暗中注視著那個鬼祟的女人。那個女人沒有往樓上走,而是往一樓客廳的裏麵走去。
謝必寧跟著她穿過客廳,看見她走進了客廳後麵的廁所裏。
她進去了?
謝必寧本來想馬上跟進去,但是想了想又覺得沒有必要。這時候正好一道閃電劃破了天際,趁著廁所裏的那個女人驚叫的時候,謝必寧看清了房間裏的一些東西。
客房很大,大概四十多平米,四麵的牆上都刻著一副詭異的圖案——一個倒立著的血淋淋的五芒星。那星角上的鮮血不知道是不是用真的血塗上去的,看起來栩栩如生、“鮮嫩欲滴”。
整個房間霎時間充斥著一股邪惡的味道,這種味道就像是核輻射一樣,深深地刺入謝必寧的細胞,雖然她現在一無所有了。恐懼催使著她立馬衝進了那間廁所,讓她看到了一段永恒的夢魘。
還好天上有閃電,讓謝必寧在一瞬之間看清了廁所裏的一切。
那個女人虛弱地躺在地上,而她的身下流出了大量的血液。鮮血鋪滿了整個地板,一陣又一陣的溫熱隨著雷雨漸漸地變得冰涼。血中躺著一個六個月大的胎兒,帶著死亡後的寂靜,就蜷縮著躺在那裏。
但是這隻是開始。
在下一道閃電亮起的時候,它已經睜開了眼睛。凶惡的雙眼死死地瞪著站在廁所門口的謝必寧,嘴角挽出一個殘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