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話 零號方案(1 / 3)

早晨,護士送來早餐,她穿著平平的軟底鞋,進門前聽不見腳步和餐車的滑行。能在米蘭實驗室的走廊間腳踩高跟敲響地磚是種特權吧,當那聲音傳來,歐丹西奧斯博士,我便知道她來了。

歐丹西奧斯走進房間,還是昨天那身打扮,頭發和發髻整齊地像不曾動過,長外套也潔白如新,唯獨鞋,換了一雙淡青色的。

“博士。”我恭敬地稱呼她。

她瞅了一眼餐車上絲毫未動的早餐,又瞅了我,質問的意思根本不用開口。

“哦,我剛才在看新聞。”我說完自覺地丟下《米蘭體育報》,拿起刀叉開動,她則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吃著,隨口一問:“今天咱們幹嘛?”

“吃完再說。”

她頭也不抬地翻閱著手中的文件夾,顯得相當有耐心,又教人不敢浪費她的時間。我隻好不說話,一個勁地吃。早餐是兩片麵包、一小碟水煮蔬菜、一個敲掉半邊蛋殼的雞蛋以及一杯水,素得舌頭都用不著。不過我打算把它們全吃完,我怕再惹到這位冰美人,況且也確實餓了。

吃完了。聽見我放下刀叉的聲音歐丹博士才抬起頭,把餐車推到一旁,從文件夾裏抽出一張紙,“這是一份授權書,請過目,如果同意就在右下方簽名。”

我接過來看,一張挺厚實的紙,帶著米蘭隊徽和實驗室的水印,題頭寫“零號方案授權書”,下麵幾段文字。憑我當下的意大利語水平,足球方麵的聽說讀寫還湊合,其它方麵,尤其是認字,就比較吃力了。

我求她幫忙,“不太看得懂,能念給我聽嗎?”

“你信任我的表述嗎?”她問。

我笑著說:“你才不會開玩笑呢。”

她拿回那張紙,以適中的語速清楚地念:“零號方案授權書……”

“零號方案是?”我等不及地問。

“零號方案是米蘭實驗室基於創新技術的臨床應用而開發的快捷治療方案,屬於俱樂部高級機密。當球隊要求某名傷病球員早於預定時間複出以便參加某場重要比賽時,由教練組、實驗室和球員三方商議決定啟用。三方須充分考慮快捷治療所極易造成的傷病複發及副作用,其經濟後果由俱樂部承擔。強調,接受治療的人對此方案有保密義務。”她半念半解釋,最後問我,“聽明白了嗎?”

明明白白,我激動地差點站起來,“我能踢德比了對吧?”

“安靜點。”她冷冷地打住我。

我坐好,仰頭深吸一口氣。這消息好得令我始料未及,球隊需要我去踢米蘭德比,我沒理解錯吧?他們需要我,為此要求實驗室趕在德比之前治好我的傷!

歐丹西奧斯依然如一池冰水,我的熱情一分都傳不到她。等我表麵上冷靜下來她對我說:“你要想清楚可能的後果。”

“不走運的話會怎樣?”我問。

“我們會用特殊方法固定你的踝關節,在它自然愈合期間若再次遭受強力撞擊,很可能造成韌帶和骨骼的損傷。”

“如此而已嗎?”我心裏立即有譜了,說,“米蘭德比,這一場用十場去換都值得。”

“那好,簽字。”她遞來授權書和筆。

我接過,果斷地在右下方簽上名字,頓時像服下一劑神藥,傷病已然治愈,全部心思就等著回米蘭內洛甚至去聖西羅了。

歐丹西奧斯收好授權書,扣上文件夾,站起身對我說:“零號方案是精確、嚴格的治療程序,往後幾天你必須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遵命。”

對我的態度她算是滿意,說:“15分鍾後會有人送你去治療,再見。”

“這幾天你都在嗎?”我問。

她沒回答,已經走出房間了。

15分鍾,他們來得肯定準時。兩位護士給我架上拐杖,陪我去浴室簡單洗漱一番,再用擔架車送我到樓下的一間診療室。裏麵有四五位醫生,歐丹西奧斯站在中心,一台床形儀器連接的電腦屏幕前。她戴著白口罩,頭發也被白帽子包住,可就是那麼獨特,哪怕僅憑一雙冷豔冰藍的眼睛。

我被抬到儀器的床麵上躺好,右腿放進床尾筒形的艙道,艙口有一圈橡膠物質,貼著我的大腿閉合。儀器啟動了無聲響,仔細聽才有一絲低鳴,此外便是電腦屏幕上跳動信息的嗶嗶聲。我感覺艙裏的溫度和氣壓逐漸升高,有一股力將我的腳踝緊緊攥住動彈不得,似乎內部的骨骼正隨這股力的作用矯正位點並被加熱,帶動細胞分子們圍繞傷處旺盛地活動,微微的酸麻,灼燙。

歐丹博士在一旁專注地盯著屏幕,時而讀出一些我聽不懂的數據和指令。有一瞬間,不知有意無意,她垂下的目光與我撞到一起,我慌張地閉上眼……再睜開,她又盯在屏幕上了。

好長的幾分鍾,沒再跳出任何信息,醫生們也都稍顯放鬆,開始隨意走動了。大概是治療進入自動化流程了吧,我想我可以趁這時候跟歐丹博士聊聊。

“零號方案,好酷的名字,普通醫院做不了吧?”我對她說。

她像沒聽見似的不理會。

看來她的規則裏是不兼容聊天的,我識趣地閉嘴,乖乖睡覺。

“零號方案……”睡了剛一會兒,歐丹西奧斯說話了,“零號方案是米蘭實驗室的專利,目前隻有美國和日本的醫學機構擁有類似技術。”

“你們真了不起。”我睜開眼稱讚道。

“亞特蘭蒂尼先生,告訴你一件事。”她突然很嚴肅地叫我的名字,搞得我緊張起來,“教練組和實驗室開會評估對你啟用零號方案的可行性,我投了反對票,是貝盧斯科尼和安切洛蒂一再堅持。”

“啊……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