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悲傷解藥(1 / 1)

隔著一層透明玻璃,海礫看著父親,此時彼此強顏歡笑,淚水在鼻尖被拖到鼻梁,海礫始終沒有拿起電話,眼神卻已經傳遞出了所有情緒。

一周前父親因為故意傷人進了監獄,二叔買關係減刑為三年,也就是畢業時的那個夏天,他才擁有再次擁抱這個男人的權利。萬念俱灰。

以前每次走近房間裏,海礫都有一種溫馨的感覺,那張慈眉善目的麵孔始終圍繞左右,嘮叨但不失條理,現在這層溫度逐漸退縮,被孤獨肆意籠罩。

麵對二叔的到來,海礫漠然,他很懷疑自己的父親怎麼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二叔的態度讓他怒火中燒,一個接一個工作電話,一次比一次媚訕的笑容過後。他留下了學費和生活費,掉頭走開。海礫大喝了一聲。

二叔轉身,表情一絲驚訝一絲好奇,那是商人特有的神態。倒數沉默過後,海礫的拳頭揮向對方,同時擊碎了唯一的經濟來源。

“如果我知道是你害我爸,你大哥,我就攥著他的手廢了你。”,海礫不知道如何對剛才的行為做出合理解釋,隻得用最擅長的威脅口吻吐露心聲。

拳頭挨個撲了空,二叔也沒有還手,他眼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做出了驚人之舉,但是他清楚,白家人唯一不缺的就是這種脾氣,那樣才不會受人欺負。

“你要記住,每個人對你的幫助都不會是免費的。”二叔的表情是讚賞,語氣是狠毒,動作是拿起手機,帶門走人。

由於經濟束縛,海礫結束了這個地方的生活,轉而在山上租借了一間沒有網絡,不定時供應水電的房子,好像隻有臥室的功能。同時在舊貨市場買來一輛山地車。

陰雨天,白楠和海礫更配,同樣的雨衣。在校門口不期而遇。

“聽說你家裏出事了。”

“還好,還好。”

眼見海礫頹唐得像換了個人,頭發沒有那麼幹淨了,眼角,衣角,都有垢物,眼神沒有光澤,好像失去了靈魂,像白泠,隻是更加外在。

“我的小白不開心了,他或許並不知道我比他更擔心,因為我比他更愛他,至少現在是,花葉流,相約愛情,我來了!”看著此時的海礫,白楠默默把一切刻畫在日記裏,並在周末相約去了那個地方。

海礫永遠都是那個充滿憐愛的眼神,讓人看了也心生憐愛。

花葉流是郊外的風景,純粹,這是海礫喜歡的詞語,所以白楠也學會了,大概這裏是借景抒情的最佳地點,過多的悲傷氣氛在這裏彌漫,貌似不是什麼約會的好地方,白楠不顧及兒女私情,此刻她隻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海礫。

河流表麵漂浮著濃重的灰色,大概是過多的悔恨憂傷的淚水在其間浸染,海礫也悄無聲息把這份思念傾瀉進去,據說,每一條河流的終點,是大海,是思念的終點。

在亭子裏,海礫躲避著潮濕和陰冷,白楠執意帶他去另一個地方,海礫把衣服套到白楠嬌小的身軀裏,背著白楠跑了很遠很遠,始終沒有找到白楠說的那一片海。但是白楠還是大喊著說海在不遠處,海礫說看到了。他們的確看到了,在雨中飛舞自如。整個世界都陷入汪洋,不知幾何的幸福。

白楠的日記大概寫滿了驚喜。

花葉流的別離,是暫時的,海礫不會陷入絕境,因為有白楠,白楠就是大海,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晚自習過後,海礫打算去泡網,離趙信不遠有個網吧,果然大概也在那裏。

在後院,海礫再次看到了那種紫色花,在夢裏遇到過,在毛驢的鴿子林見過,隻不過那時含苞待放,那時還在夢中,今天這麼巧合的時刻,它完美地開放了,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根煙,在喉嚨裏裹著花香攪拌。隨著第一縷青春印記在影影綽綽的月光下升騰。

很遺憾,今天沒有果然,或許是出了什麼事情,果然總是命運多舛的,和海礫不一樣,他所經曆的人生,是電影,痛苦無以複加,沉積可以消磨,而海礫是電視劇,堆積如山的苦痛,總在某個時間段會有一次爆發。

一夜無眠,一夜之間,海礫的悲傷再也無法掩蓋,像伸長了脖子絕望待宰殺的鴨子,叫聲淒厲,行為抓狂。

在第二天中午,反複嘔吐的海礫在萬分尷尬中醒來,一切都是最糟糕的。

他需要一張大床,一縷陽光,他拿出錄音筆和手機,在撥通了學校電話後,錄音筆清晰的聲音傳了過去,是海礫父親的聲音。

那是他一個月前錄給海礫的,他說他預感會出什麼事,說以後用得著。一共有三十多個請假理由,十多種語氣,一個父親。

美麗的謊言透過話筒傳到另一邊。海礫忍住了,以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背負著所有的不堪。拖著沉重的軀殼。

這個男人願意為自己做這樣荒唐而實際的事,白楠又為了自己明知故問的虛情假意付出了第一次溫情。而他們又為了什麼。

悲傷,是否有種解藥,能夠恒溫保存,而不隻是一瞬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