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小敏接過一看,是一張揉得發皺的紙球,不由心中不明;慢慢打了開來。
那上麵是一筆蠅頭素篆,像是一首詩,她不由默默地看下去。
紙上寫的是:
白雲深處曾為客
青萍隨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餘恨
長憶天邊一抹紅
她那兩彎蛾眉,不禁深深鎖在了一塊,一時全身覺得都發冷了。
她默默地念著這幾句話,內心真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有無限委屈,那方才忍住了的眼淚,此時更不由自主滾了出來。
哈古弦冷然道:“這是伍青萍親筆寫的,是我從她父親身上偷出來的,哼!你現在總該明白了吧!”
哈小敏咬著下唇,流著淚道:“可是,她……為什麼又要跑呢?”
琴魔冷笑道:“這首詩上,已證明了她對白如雲愛意之深,雖然眼前她逃避……哼!隻怕日後亦難免作繭自縛。孩子!你不要忘了,他們才是真正互相熱愛的……你莫非還想把他們拆散麼?就算能夠,你又忍心麼?”
哈小敏不由被問得臉一陣紅,她內心這一霎時,就好像萬針齊紮一般。
要不是在父親眼前,她早就忍不住趴在桌上,放聲大哭了。
可是這種強自鎮定的意味,更是難受,她臉色變得紙一般白,美麗的眸子裏,已噙滿了眼淚,這一霎時,她就好像失了魂兒似的。
琴魔不由大吃了一驚,本來他還想為龍勻甫說幾句話,隻是現在,他卻覺得不便再出口了。
他慌忙地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女兒的手,隻覺得又冷又抖,哈古弦不由歎了一聲道:“唉!你回去休息吧!”
他說著也不覺喉嚨有些哽咽,頓了頓才道;“孩子……你……”
哈小敏此時才轉過念來,見父親如此,不由苦笑道:“爸爸!您老人家別急,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我不會再傻了!”
哈古弦怔怔地點了點頭,才歎道:“你能明白爸爸我這番心意就好了。要知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能不疼你麼?”
小敏苦笑道:“我知道。”
哈古弦才點了點頭道:“那麼你回去吧!”
小敏從位子上一站,那紙團兒掉了下來,她連忙又從地上撿了起來,緊緊地抓在手中,轉過了身子,匆匆走出房去。
琴魔哈古弦,目送著女兒走後,不由長歎了一口氣,發了一會楞,他心中思索,也不知道女兒心中想些什麼?她能把白如雲忘了嗎?
他又搖了搖頭,輕輕地歎道:“她忘不了他!”
因為他也是曾經由少年過來的人,也曾在感情上受過頗多的折磨,他也曾經無數次地發誓,想要忘記一個人;可是直到如今,他仍然念念不能忘記那個人,那人就是哈小敏的母親。
這是人於人之間的“情債”,古今不少的先聖豪傑都不能免卻這種痛苦,自然哈古弦也不能例外,他腦中深深地思索著一些問題,最終,依然是絲毫沒有結論。
白如雲、伍青萍、哈小敏、龍勻甫,這四人真是一盤多麼難下的棋啊!
哈小敏含著淚回到了房中,一時心情感傷萬千,往床上一撲,先哭了一個夠。
因是怕父親聽見,隻把臉深深地埋在被子裏,這樣聲音就不會外出了。
一個人愈想愈傷心,愈傷心也就愈哭,足足哭了有半個時辰,才慢慢聲嘶力竭,同時心情也慢慢定下來了,隻覺得通體酸軟無力,腦子裏更是千頭萬緒,最後她坐起了身來,正對著桌上一麵鏡子,自己幾乎不認識自己。
鏡中的人,一雙眼睛,就像是一對桃子似的,腫泡泡的,那雙眸子更是昏暗無光,蓬著頭發,就像是牢裏的女犯人似的。
隻是這麼一會兒,已折騰得不**樣了,哈小敏自己看著也不由吃了一驚。
她癡癡地摸著臉,暗道:“我怎麼會成了這樣子了,簡宣像個鬼!”
接著,她把鏡子移到了一邊,卻不由得又抽啜了一下,這一下又使她想到自己方才是大哭斯歇。
於是她不由冷冷地垂下了頭,用手支著,隻是癡癡地看著窗外。
她腦子裏想:“我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值不值得?”
於是,白如雲那英俊的影子,又在她的眼前出現,她狠命地搖了兩下頭,心裏拚命地叫道:“我不要想你……我不要想你。”
可是,那影子仍然是固若磐石;哈小敏不由撇了一下小嘴,顫聲叫道:“小雲哥!”
眼淚立刻又像斷了線的珍珠也似,撲撲簌簌落了下來,一粒粒滴在了膝前。
十年以來,她心中隻有一個白如雲,她愛他的英俊,愛他的武功,愛他的為人,更加愛他的氣質……
幾乎沒有一樣,不是深深印在了小敏的心坎裏,每—個影子,都像是一粒種子,在她心裏已生了根,發了芽,如今已蔚然成蔭,一時之間,又如何能叫她忘得掉呢!
她就這麼低著頭一會抽搐一聲,又接著想下去,一雙脖子,卻死死地盯著地上一塊方磚發呆,有時流出了淚水,她也會不自覺地抬起手擦擦,可是眼神還是不離老地方。
大凡一個人傷心到了極點,都會有這個現象,哈小敏這個情竇初開的姑娘倒是破題兒第一道,嚐到了這種滋味。
想了半天,隻覺得脖子酸酸的,她這才驚覺,不由暗歎了一聲道:“我這是何苦,別是要病了吧!”
想著想著……她用手理了一下頭發,站起了身子,又苦笑了一下,自嘲道:“我這麼深深不忘他……人家又何曾這麼想過我,我真是太可憐了!”
“白如雲,你這小冤家……你的心也太狠了,我對……”
她想著有意放鬆了心情,還笑了笑,可是那笑也隻是曇花一現就消失了。
她腦中不停地想:“我莫非就這麼為白如雲守一輩子麼?那也太可憐了!”
於是,她又想到父親所說的話,此時想起來,真是句句都如同一枝冷箭,深深地射到了她的內心,尤其是關於伍青萍的事。
於是她又由身上找到那個紙球,打開來看了一遍,腦子裏揣摩著青萍當時寫這些話時的心情,那一定也是和自己此時心情差不多。
“她一定也是很痛苦的!”
她想到此不由眨了一下眼睛,自語道:“不過,萍姊愛白如雲,這一點一定是不假了,可是她又為什麼要看我一眼呢?”
想到此,她不由又有些氣惱,覺得青萍不該瞞著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可是當她心情稍定之後,再想這個問題,她的見解又不同了。
她沉默地想著,忖道:“伍青萍到底是一個了不起的姑娘,雖然她心中這樣愛著白如雲,可是她能不表現出來,隻看她能一個人悶聲不響地跑了,隻是這一份決心,就比自己強多了。”
她忽然敏感地想道:“青萍一定是為了我才跑的,她這麼作,可想知內心的苦楚,我真不該再恨她了……”
於是她又把恨青萍的心暫時放下。
一個人站了一會兒,又坐下,自言自語道;“我該怎麼辦呢?”
“按說,我該聽爸爸的話,成全了他二人,隻是……我能麼?”
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麼偉大,同時她更不敢想到,自己一旦失去白如雲的痛苦。
可是她卻不得不重新對這個問題有所考慮了,雖然這多年以來,白如雲並未對她表示過愛心,可是,哈小敏卻是生活在快樂之中。
這些快樂的本質,也許僅僅是由於白如雲的一些微笑和對她的一些讚賞,可是這一切卻足以令癡情的小敏有所消受了。
也許她的希望並不高,白如雲隻要能像原來那麼對她,她就很滿足了,她那幼小純潔的心靈之中,本不會想得更遠更久的,她沒有想過未來的婚姻,因為她處身在快樂之中,她的喜和悲,隻是操縱在白如雲的感情之中,可是如果有人問她未來和婚姻之時,她卻會馬上聯想到白如雲,而且會很快地把這些歸宿,安置在白如雲的身上,這並不是她太自信,因為事實上,她那單純,狹小的生活圈子裏,隻容許她想到白如雲一人。
她從沒有這麼心碎過,以前偶爾為白如雲的冷漠,也曾傷過心,也曾落過淚,可是當新的希望湧上心頭時,那一切的黯影,都馬上消失了。
可是,伍青萍來了,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她把白如雲的感情獨占了!
她把哈小敏的希望帶走了。
自從她來之後,哈小敏就不快樂了,是她使哈小敏感到未有的傷感和空虛。
由於青萍的來,才又使她看出了白如雲的另一麵,原來他不是冷漠的人,原來他對自己的一切並不是最好的……原來他並不愛自己。
啊,這太殘酷了……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