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錚錚琴聲如千軍過境,四麵八方朝初妝洶湧而來。天地遼闊的幻境化為一方鬥室,儼然已是困頓之局。
蓮京目視初妝:“得罪了。”
可惜幻境中的女子如靈魂出竅,沒有任何反應。
死寂。
爾後,幻境像有形的器皿,宛延著裂開一道縫。接著兩道、三道、四道……猶如蜘蛛織網,最後轟然一聲崩塌。
觸目所及,又是那個滿眼侍衛的皇宮。
“書還你。”初妝足點葉尖,衣裙飛揚,張揚如巨蝶振翅,將書扔向蓮京。
假聖書挾帶著初妝的怒氣,去勢淩厲。蓮京指尖一挑,無形的琴聲迎上有形的書本,細碎紙片猶如雪花、漫天飛灑開來。
再看初妝,哪裏還有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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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妝後來才知道“太子殿下”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不僅太子殿下,還有,生而不平等的人間倫常。
這解釋與解疑的整個過程,文羽都是旁觀者。以初妝目前的處境,隻會給王府帶來無盡麻煩,他不想這些年的努力白費,堅持要與初妝劃清界限。偏偏在這風口浪尖,世子殿下一意孤行,始終為初妝大開王府之門。
雖然初妝從沒從王府的大門進出過。
容裔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這些年文羽為他、為王府費盡心血,斷絕往來固然可以避嫌,卻必然會葬送文羽得來不易的幸福。而且初妝以身犯險偷取聖書,不正是為了文羽?
傳聞中的聖書,不僅囊括謀略兵法、治國之道,更有奇門遁甲、陰陽醫學之術,可謂無所不知,無所不包。他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是文羽最後的希望了,隻因為聖書的特殊性,又早早選擇了放棄。如今想來,竟是連名弱女子都不如。
好在現在明白這個道理,還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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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妝想不明白的是,她怎麼還是通緝犯來著。既已物歸原主,不該兩清了麼?
文羽:“你還回去的是假聖書。”
可她偷的也是假聖書啊。初妝看看文羽,又看看晉賢王,終於發覺不對勁了。
臥槽,這是赤/裸/裸的設局下套啊!放本假書讓她偷,然後詔告天下真書被竊,她背著“竊取聖書”的大黑鍋,還百口莫辯。初妝皺著眉頭,氣呼呼的打發狐九去找麒麟。
麒麟雖然暈血招怪各種不靠譜,但既然“神獸奉書”的神獸白澤與他同族,想來打聽點聖書之事也非難事。
狐狸精一開始死活不同意。想他九尾白狐是何等的尊貴,怎麼能做跑腿這種粗活?光解封妖元就想誘惑他?簡直侮辱他智商!
“加一錠銀子。”
“滾蛋!”
“兩錠。”
“滾蛋蛋!少爺什麼都缺,就不缺錢!”
初妝看著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狐九,腦中靈光一現:“說起來,那隻柿子的衣服很不錯哦。”
狐狸精一聲冷哼。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任誰穿上他那身衣服,都會讓人覺得腹有詩書氣自華。”
狐狸精當場拍板成交,還唯恐初妝後悔似的,飛奔著就趕去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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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妝圍著容裔繞了一圈,伸手至文羽跟前。
看文羽一臉莫明,她耐心地解釋:“銀子。就那萬惡之首。”
容裔先一步將自己的荷包遞過去,微笑問:“夠嗎?”
夠不夠的初妝沒概念,但她還是作勢掂了掂,然後認真地道:“夠了。這些銀子算在小氣鬼頭上。”
說完就“唰”地飛走了。
文羽的臉都黑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是跳窗就是翻牆,她把王府當成什麼了?上次世子殿下跟她講解三綱五常時,看她聽得津津有味,他還以為她都聽進去了呢,沒想到一點長進都沒有。
容裔則笑笑:“無妨。這樣挺好,你別老是一副想教訓人的夫子樣。”看文羽臉色微霽,他沉吟半晌,到底沒有忍住,“聖書之事,你怎麼看?”
文羽神色驟變,看向容裔時,難得有些猶豫與不確定:“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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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喧鬧繁華,商鋪鱗次櫛比。
初妝剛拿了頂帛巾對著鏡子比劃,就見鏡子裏多出來一撇胡子。她扭頭,果見那個雞婆神棍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他妹妹個雞腿,這樣也能被他找到?
“天天天子大壽你不能去。”
初妝“哦”了聲。拜國師所賜,她本來確實沒打算再去那什麼皇宮的。
“皇宮乃乃乃是非之地,再熱鬧你你你也不能去!”
初妝又“哦”了聲。
神棍看她如此配合,忽然覺得好彷徨:“真真真不去?”
初妝用力點點頭,末了又衝他揮揮手。
神棍一步三回頭的,總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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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六十大壽,百官朝賀、壽筵連綿、排場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