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你能重生(1 / 2)

Part1

在半夢半醒的夜裏,總是習慣性將胳膊往右一搭,但隻是觸摸到一層沒有質感的被子,很多時候,我都已經忘記阿布離開有兩年了。

書架上擺著的相冊,合照在2018年戛然而止,後麵留出一大片空白,如同一串省略號在未知的世界裏肆意蔓延,好在自己也不再去翻。

七月十五日,前一天預報有雨,果然,一早便看見雨劈裏啪啦打濕窗沿,而且越下越大。我側身摁掉六點二十分的鬧鈴,剛準備起床,《ifweweretogether》的手機鈴聲響起,我一時走神竟差點忘了去接。滑開手機,是lan。他估計又熬了通宵,聲音沙啞中帶著疲憊。

“小然,你起床了嗎?我來接你了。”

當然,在今天,還有一個人跟我一樣不會晚睡,不會遲到。

…….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下車後要穿過一排排墓碑,走到山腰位置,我們在一個還算新的墓碑前停住腳步。此時一把雨傘下站著兩個人,胳膊不可避免的裸露在雨傘無法遮擋的地方,被大雨砸得生疼。我緩緩地將懷中的茉莉花放下,墓碑上那個笑容有些模糊了,我又伸手擦去照片上的雨水。笑著說,

“阿布,我來了。”

身邊的lan遲疑地上前,將傘往我這裏送了送,我搖搖頭,他又無可奈何的退回去。

我蹲下身,仰視著照片他的臉,笑了笑。

“阿布,這株茉莉是我親手種的,你一定喜歡…那本你說過的《追憶似水年華》終於讓我看完了,其實也沒看懂,大約普魯斯特在寫自己的故事時太忘情,不在乎我們看不看的懂…工作很順利,雖然平淡但也很滿足,如果你還在我身邊…”絮絮叨叨的連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很多話也不必說,因為我總覺得他從未離開過。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lan再次走上前來猶豫地開口,

“走吧,小然,再過一會兒,阿布的家人…”

我點點頭,對著阿布的墓碑笑道,

“再見了,阿布。”

“我們走了,再來看你。”lan說,“兄弟。”

墓碑在身後越來越遠的地方被雨水澆注,我不敢回頭,不敢慢下腳步,匆匆一麵,也不敢流淚。阿布,我們就要走了,你知道我們來過就好,天堂的你也一定知道,這些年來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被指針掃過的刻度都在說,我們想念你,一直一直想念你。

…….

兩年前發生過什麼,我已經不大願記清了。那些如春日裏折射著的彩色陽光的日子突然間宣告結束,絳黑的暮色從城市一頭掀起遮過整個天空。空氣裏彌漫的幸福氣泡被狠狠戳破,隻剩空蕩房間一聲徹骨的嘶聲呐喊。手心裏他的溫度絲毫不剩,最初的那段日子,總是夢到他的手的硬生生扯開,我攤開雙手隻看到滿目獻血。

一條長得沒有盡頭的走廊,盡頭射過來的光好刺眼,一對像是瞬間蒼老的夫婦在放聲大哭,那女人指著我歇斯底裏地吼道,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怎麼不去死!”

我麻木地看著被白布遮蓋的屍體,那是變得沒有溫度的阿布,白布下那雙闔上的眼睛曾經溫柔的望著自己,紫白的雙唇曾經淺淺地吻過自己,現在,阿布,他死了?!

我蹲下身緊緊地抱住腦袋,天旋地轉。

但走過那些噩夢,撐過流言蜚語鋪天蓋地的日子,我能為阿布做的,也不過是在七月十五號這天——他的忌日,於他的墓前放上一盆茉莉。有時候就連自己也會懷疑,阿布救我這樣的人而喪生車輪之下究竟值不值得。

我甚至不敢在他的墓前問他,因為怕阿布在夢裏告訴我,他從不後悔,愧疚就會更加沒有節製的一次又一次湧現出來。

“現在回家?還是想去JULY喝一杯?”lan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夾著煙往嘴裏遞一口,吐出煙氣,然後將灰彈到窗外。他戒了煙,一年隻有今天這個日子會抽。

“不去了,你靠邊停,我想走走。”

“我陪你。”

“我想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