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條克西南部的一麵山坡是聖墓守護者們今夜的宿營地,秋季最後的日子頗涼,重裝步兵們在營地周圍安靜地烤火取暖。奈菲爾小姐把自己整個身體像一隻小貓那樣依偎在安德魯瓦寬闊的披風裏,灰色的雙瞳崇拜地凝望著自己的勇士,從她幼年開始,生命中充滿了動蕩、艱辛與不幸,隻有在安德魯瓦身邊,她才能感受到奢侈的安全。
“他們名義上是在押送你回騎士堡。”奈菲爾望著四周的重裝步兵,白皙的臉上略過一絲苦澀的微笑,“實際上卻在保護我們。”
“他們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安德魯瓦臉上呈現出一絲驕傲,“以前的聖墓守護者隻是戈德弗魯瓦一個人的名字,可他性格暴虐好殺,不是我心中的守護者,”安德魯瓦麵帶欣慰的微笑望著他的戰士們,“就算是我被除名,保護聖地所有人民的信念也會在他們身上,無論是基督徒或是穆斯林,我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當回到騎士堡後,”奈菲爾擔心道,“他們會怎樣裁決你?”
“羅貝爾一直很看重我,而我殺死單多羅與皮格迪的原因是保護一位好女士的家,這符合一個騎士的行為。”安德魯瓦故作輕鬆地說。
“這一位好女士如果是穆斯林?”奈菲爾眼不眨地盯著安德魯瓦,“別再欺騙我了,安德魯瓦。”
“他們不會因此而處決或者監禁我。”安德魯瓦生硬地辯解。
“但你會被除名。”奈菲爾歎了口氣。
安德魯瓦沒有回答。
“我應該離開你。”奈菲爾平靜地說。
安德魯瓦吃驚地望著她。
“如果我在你身邊,你會被開除出騎士團。”奈菲爾悲傷地背過身。
“你哪也不能去。”安德魯瓦抓住奈菲爾的肩膀,“我對你的愛比什麼都重要,他們如果把我除名,我們就找一個小村莊隱居,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奈菲爾在安德魯瓦懷中抽泣著,過了一會,她放開了安德魯瓦。
“朱利奧不是和我們一起回騎士堡嗎?”奈菲爾轉移了話題,“找到他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吧。”
“是啊,”安德魯瓦說,“朱利奧本來是和我同行的,但這幾天我都沒看到他,我去找他。”
安條克宮殿雖比不上君士坦丁堡達夫納宮的壯麗,但也算得上富麗堂皇,現在這裏擠滿了安條克的貴族與貴婦,爭相目睹拜占庭帝國科穆寧王朝的第三位“戰爭皇帝”的風采。1071年曼西科特會戰之後的一係列內外災難幾乎造成東羅馬帝國的滅亡,卻在三位皇帝的統治下重返歐洲第一強國的地位。他們正等待的曼努埃爾甚至還從某種程度綻放出羅馬帝國複生的幻象。
博希蒙德與她的夫人,同時也是曼努埃爾的侄女在焦急地等待著。公爵已經派遣親信去邀請皇帝陛下,可一直都沒回音。
塔莉亞正低眉順首與其他忙碌的女仆們一起在會客大廳中進出,不停地把一道道可口的點心端上長桌。當然,隻有她自己知道手中的長托盤裏還藏著其他什麼。她機警地瞥了一眼廚房大門遠處,曾經給他銅板的“好心先生”現在又成了一位牧羊人,正趕著一大群咩咩吵鬧的小山羊走向廚房,接待貴客當然需要最新鮮的羊羔肉。
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廚房會成為她的退路,一大群尾巴點著火的山羊會讓護衛的士兵在擁擠的人群中連劍都拔不出來,而廚房最外側有好幾條路都通向貧民區,那裏到處是她安排好的助手,也是最適合隱藏身份的場所。
而且塔莉亞很懷疑如果隻有曼努埃爾被殺,安條克到底會花多少精力追查凶手,她不由得輕瞥手中的托盤,確保可以對用餐的曼努埃爾一擊致命。
但皇帝與澤諾斯大主教也未免來的太遲了,難道他們已經發覺了暗殺計劃?這不可能。
博希蒙德公爵也不可能知曉她的計劃,他臉上的焦急可不是裝出來的。
派去的親信終於回來了,一臉驚恐與困惑。
“公爵大人派去觀察皇帝的人都被捆在他住的驛館內,”親信低聲報告,“皇帝,大主教與手下的五百鐵甲騎兵全都消失了!”
“昨天下午時我的人還回來報告皇帝陛下在驛館內的情況,”博希蒙德也一臉疑惑望著自己的夫人,“那麼說皇帝與大主教是昨天晚上離開的,你的叔叔到底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再多增加人手,找到他們,我一定要知道皇帝到底去哪了!”博希蒙德向手下人吼道。
“也許是因為軍情緊急,他著急返回君士坦丁堡。”公爵夫人安慰道。
“如果他不是你的叔叔,”博希蒙德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我就相信你的話。”
整個會客廳慢慢陷入不滿與混亂,在大廳角落裏塔莉亞則冷冷瞪了一眼大門外假扮成牧羊人的手下,後者立即心驚膽戰。
安德魯瓦沒有找到他的弟弟,甚至連他弟弟的騎兵也找不到。朱利奧指揮的是騎兵部隊,也許已經加快速度回騎士堡了。安德魯瓦隻得悻悻的返回營地,他發現奈菲爾與一桌的美食在等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