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說到梁相公,我今個兒怎麼都沒瞧見他呢,是不是又跑到山裏給你獵野兔了?”李嬸豔羨道,“你可真是好命啊,嫁了個頂好的相公。一聽說你想吃野兔野鳥,天天到山裏去,親自給你打。平日裏,更是一滴水都不讓你沾。都說那什麼……讀書人啊,不進後廚,就他一個讀聖賢書的,竟然成日變著花樣給你做飯。”
“梁……梁相公?哪個梁?”幸以君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此時,隻聽見一聲親昵的呼喚:“娘子,我回來了。”
這聲音,熟悉得令她渾身戰栗!
幸以君上前兩步,瞪大眼睛,脫口而出,“師兄!”
“梁相公”伸出修長的手,熟稔地摸了摸她腦袋,寵溺一笑。
李嬸子瞅瞅這個貌若天仙,瞧瞧那個芝蘭玉樹,好一對璧人,捂嘴笑道:“你們小倆口可真有意思。人家新成婚的,不是叫‘相公’,就是叫‘夫君’。你們哩,師兄、師妹地叫,倒好生特別。”
這梁相公生了張為禍人間的臉,微微一笑,連帶將春光的顏色都奪去了幾分,“李嬸子您有所不知,我娘子家中從前是開武館的,我自小體弱多病,被家父送到嶽丈手底下,狠狠磨礪了一番,如今才得以身康體健。我倆青梅竹馬,她爹爹既是我師父,她便順口管我叫師兄了。到如今成了親,還改不過來呢。”
說罷在幸以君頭上輕敲了一記,“真是個傻丫頭。”
“呀呀……要我說,這十裏八鄉,也沒比你們更般配、更恩愛的啦。”李嬸子隻顧笑。
梁相公接過李嬸手中的雞蛋,“可真是多謝您了,我家這不懂事的丫頭,嘴饞得緊,一日缺了新鮮吃食兒,怕是要哭哭啼啼同我鬧呢。”
幸以君聽到這裏,忍不住反駁道:“你胡說,我哪有!”
梁相公捏了捏她臉頰,微笑道,“是是是,我娘子才沒有無理取鬧。都是師兄不好,行了吧?”眸中瀲灩的溫柔,幾乎要擊碎她的心房。
“師兄……”幸以君鼻頭一酸。
梁相公送走了李嬸子,回頭勾了勾她鼻尖,笑道:“傻丫頭,快別在外人麵前哭鼻子,人家還以為我怎麼欺負你了呢。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他擦著她的肩,剛走出兩步,背後就被一具溫暖的身軀狠撞了一下。
一雙柔荑在他腰間扣緊,讓他寸步難行。
“怎麼了?”梁相公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是不是在哪兒受委屈了?”
幸以君用臉貼著他寬闊的脊背,晶瑩的眼淚順著上翹的唇角滑落,努力壓抑哭腔,強笑道:“是啊,我受了好多委屈,師兄你替不替我做主?”
“跟個小孩子似的。我看你最大的委屈呀,就是我回家遲了,沒給你做飯!是不是餓狠了?”
幸以君拿手背去抹眼淚,卻是越抹越多,拚命點頭,“嗯,我真的好餓、好餓。”
梁相公牽起她的手,在唇邊輕輕碰了一下,“乖乖聽話,坐在那兒等著,菜馬上就做好了。屋裏還有些柿餅,你先吃一點。可別吃多了,漲胃,待會兒該吃不下飯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幸以君卻聽得格外認真,恨不得把每個字都吞進肚子裏,刻在心上。明明知道這是一場虛幻,隻建構在高明的陣法上,所有人物都是從她心中勾引出的假象,都是傀儡,都是符咒。
這樣一個輕飄飄的夢,一根指頭就能把它輕易戳破。
可是,為什麼她卻無法拒絕,即使明知是假,也情願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