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看到主子那麼高興。

她笑得一天一地地燦爛,仿佛連這無底洞都填滿了。

“你知道麼?他會是我的命呢!”她這麼對我說著,喚我給那和尚送茶去。

她實在是個沒有架子的主子,是不?不然她沒必要跟我這個小小奴婢說這種話。

所以我心裏那麼討厭那東土和尚--這麼好的主子哪裏找?他擺什麼架子呢?

忿忿地盯著園中層層綠影裏的頎逸背影,

賭氣地將茶推到他麵前,

他一驚,忽地抬眼看我,毫不懼栗又顯而易見的憤怒,像刃上的光,淩厲地射了過來。

我一抖,差點灑落了清茶。

他卻鬆了口氣的樣子,眼神也瞬間溫柔了起來:還是個小姑娘嘛。

小姑娘?

兩百年修為隱不去的尾巴。

唇吻遮不住的獠牙。

他說我是小姑娘?

將茶送到他麵前,我能看見自己的手在抖。

“啊,嚇著你了?”他歉然了,接過茶,揉了揉我的毛發。

我想我還是個野物,

一個等著被馴服的野物吧?

要不,怎麼就他那麼小小的一個動作就能收買了我呢?

心即刻就飛了,臊得滿麵通紅,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隻能拙拙急急地跑開。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我過。

舍不得走,就藏在軒門邊,偷偷望他。

他還在笑,在笑我的粗拙愚笨?笑著笑著身形卻猛地一震:“你?!太好了,趕快救我出去!我?!你說什麼呢?笑笑不行嗎?何況人家還隻是個小姑娘呢!”

那是驚喜的神態,

看著他,忽地嚼了梅子似的,酸。

他在和什麼說話?!

莫非是太寂寞嗎?

就和幻化的形象交談?

是誰?重要的人嗎?

胡思亂想之間卻見一隻蒼蠅幻化成了人形。

戲弄的口氣,挑釁的眼角,惡劣的笑意,那人親密地倚在他邊上:“何不就此留下,與她生個小和尚,我們也好就此分分行李,散了罷了。”

“悟空!你胡說些什麼?!我,我,我倘若有過非分之想,就身墮輪回,打在那陰山背後,永世不得翻身!”他頗有些氣急敗壞的顏色,卻又頓悟了,臉上瞬時飄上了幾分彤潤潤的色澤:“呸,我跟你說這做什麼?我跟不跟她,那個,又於你何幹?”

“好呢,既是與我無幹,那正好趁早涼分分行李散夥便好。”那人轉身便走,笑得淡然。

他一愕,猛的扯住他:“你!”

卻正中下懷,被那人順勢攬入懷裏,吻了下去。

幾乎嵌在一起,

唇舌糾纏,呼吸急促,溫度攀升。

迷離的紅暈散染在他的麵頰。

黏膩的深吻後是細細碎碎的淺吻,

沒有一絲一秒的空隙,

他們忘我地交換感情,

幾乎看得見縈遊在兩人之間的那種濃稠的牽絆。

即便兩百歲在精怪裏算是小輩,我也該懂得的都懂得了。

至少看著他緊抓在那人背上的手我不會以為他是真的痛苦。

又驚又羞又慌又急又亂。

臉燒得厲害。

不是因為他們的親密,

是惱自己居然移不開眼睛。

生氣嫉妒失望還是憤怒?該選擇什麼樣的情感?

麵對著這單方麵來說的背叛,

我生不起氣來。

“你,你,你是想救我還是想殺了我?”他恨恨地瞪著那人,眼裏微微泛著淚光,手還緊緊攀著,幾乎癱在那人懷裏。

“主意不錯,要不要我在那妖怪麵前狠狠地‘殺’你一番,好叫她死心?”那人意有所指地點了點他微腫的唇瓣,有些惡質地笑著,俯在他耳邊說些什麼。

他認真地聽著,然後皺了眉:“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