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編後記(1 / 1)

編選完《悠閑生活絮語》、《悠閑生活藝術》之後,總覺得意猶未盡,還想一如既往繼往開來地悠閑下去,因此,便在外國作家們的尊頭上打起歪歪的主意來。結果,就有了這本《悠閑生活隨筆》。

英國的弗農?李先生說:“要真正貪圖到悠閑的滋味,必須從事優雅得體的活動,而非出自勉強的需要。”我以為,編書於我正是一種優雅而得體的活動。我是一家報紙的編輯兼記者,有人說,一流記者炒股票、二流記者拉廣告、三流記者寫私稿。照這樣分類下去,我隻能屬於末流的活不了一類。此外,我又不善從政不善經商更不善擦皮鞋抱大腿,甚至對下棋摸麻將都沒有興趣。有時候真想指著自己的鼻子大罵一聲“太媽媽的了”方才解氣。好在按自己的意願編編書,能讓我獲得一種身心的愉快,否則,恐怕就會要度日如年了。時常有人問:“你編的那本什麼悠閑,據說出版社賺了十幾萬,給了你多少編選費?”我不好意思地答:“不少不少,大概有千把塊吧!”問者連連搖頭,並好心地建議,“何不送到黃泥街去?”黃泥街是一條書商密布的街。我一時語塞。且經常語塞。我不會討價還價。我編書是因為我願意,我自得其樂。特別是編這種悠閑一類的書,那種感受簡直是妙不可言。

外國的一些作家很看重知性,把一些我們時常提及卻很少論及的名詞論得頭頭是道。比如論悠閑論懶惰論羅曼諦克論旅行以及東南西北上下左右等等。你忽然學得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你忽然又覺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其知性的樂趣便蘊含在其中了。就我個人的喜好而言,我比較偏愛中國式的感性的文字。看外國作家的作品,對其感性的東西也就特別的敏感。比如惠特曼先生的《裸身日光浴》。“每天過著隱居的生活--每天至少有兩三個鍾頭是自由自在的,一絲不掛,沐浴日光,不言不語,毫無羈絆,沒有書籍,不拘禮節。”“每隔幾分鍾便光著腳在附近的黑淤泥裏來回走動一陣,讓腳在鬆軟的泥土裏洗泥浴--在清澈的流水裏漂洗兩三次--用香毛巾擦--在陽光下無所用心地在草地上漫步……。”仿佛我自己也赤身裸體漫步在鋪滿陽光的草地上了。又如羅素先生談他在某個美妙的夜晚沿著一條河《徒步旅行》:“我如癡如醉地漫步著,用我的感官和心靈享受這一切,隻因為沒有人同我一起分享而感到惋惜。我沉湎於甜美的遐想,直到深夜還在繼續我的漫步,而沒有疲倦的感覺。”後來,這位老先生終於在一棵樹下睡著了。第二天饑腸轆轆地走向城市,居然神誌飛揚,一路哼著歌……這種旅行充滿了神秘的色彩,似乎有一種朦朦朧朧.的驚與險在誘惑著你。

同樣是有關悠閑,由於文化與習俗的差異,出現在中外作家的筆下,其側重也就頗為明顯了,中國人受道家的影響,悠閑起來心境便比較的平和,很中庸地喝喝茶、品品酒、抽抽煙,把這樣那樣的食物從從容容地嚼出味來。而外國作家的筆下卻很少涉及煙酒茶之類,他們善談旅行、風景、談“同音樂作愛”,談與“禽獸為鄰”。他們即使在悠閑之中,也不忘探奇獵險,也不忘個性的張揚。

春天已過,天漸漸熱了起來。有時候我真想一個人背一個包,跑到某個沒有人煙的荒山野嶺,最好那山中還有一個稀奇古怪的洞。我是那座山唯一的客人,我是那個洞唯一的主人。我聽得懂鳥語。每一片樹葉的顫動都能讓我產生共鳴。我坐在某一塊石頭上與遙遠的靈魂對話。我渴望成為大自然有血有肉的一部分,哪怕變成了大自然身上的一粒痱子我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我知道這是一種癡癡的幻想,是我悠閑來悠閑去悠閑得近乎走火入魔的緣故。

既然是《悠閑生活隨筆》的後記,本想悠悠閑閑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記將下去。或學某某大家暢敘“隨筆”的鼻祖原來就是英國的某某;或仿某某學者洋洋萬言大論特論悠閑生活散文的悠久曆史及對未來之展望;或甲乙丙丁將自己吹噓一番最後再虛情假意地客套一番。怎奈夜已深,人已靜,瞌睡已悄悄地偷襲過來,我隻得老老實實地嗬欠,乖乖地丟筆,灰灰溜溜地上床去也。

彭國梁

1992年5月2日於長沙楊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