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生嘴角溢出血絲。
玲瓏不再言語,這一句一句錐心的話說完已經將她的力氣抽光了。
“我知道你很生氣。”柳春生垂首道,“我犯了這麼多錯,你都原諒我了,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最後一次。”
玲瓏噬笑,她都要被人鑄成劍了,到時她也已不是她,是人是鬼是劍都不知,可不就是最後一次原諒他麼!
“這輩子人人誇我七巧玲瓏心,我做過的唯一一件蠢事就是救了你,隻這一樁,便讓我三世都覺得悔恨。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柳掌門落荒而逃。
玲瓏捂著胸口漸漸平複心情,她有多思念師尊,就有多恨毀了這一切的柳春生,她恨不得他從未出現在她生命裏!
手下是師尊熟悉的麵龐,已有幾十年不見,不知他此時是否無恙,身旁有沒有人給他洗衣煮茶。
咬破手指,血流了出來,玲瓏又溫柔地描著虛靈子的畫像,口中靈訣催動,那血像發光發熱隨後慢慢又冷下來。
“師尊,下輩子有幸再給您做弟子吧。”她道。
月華滑落,白絲又添了幾分,原本尚存的幾縷青絲徹底消失無影。
翌日,柳春生再次出現,還有藏劍宗宗主南宮一劍,魔門公主花蝶衣,以及一幹魔門弟子。
他們站在陣外,目光焦距在僅能維持呼吸的玲瓏道君身上。
“這就是昔日一顰一笑就能令月光黯然失色的如玉美人,瞧這一身便可知,美人也有花容逝去的一日,以後大家找媳婦兒不要光看皮相才是。”花蝶衣故作感慨地道。
她走到陣法前,朝柳春生使了個眼色,陣法出現了小洞,她打開了黑瓶倒進去,黑色霧氣就從瓶口傾瀉而下,朝玲瓏道君糾纏過去。
魔門毒物天煞氣纏身的痛,天下人沒人想嚐第二遍。毒氣能將人的骨頭一點點融化碾碎,最後再慢慢滲透進魂魄裏,不僅痛入骨髓,還折磨魂魄。
“還有邪王劍的殘魄。”南宮一劍從袖口掏出一團紅霧,丟進小洞裏,紅霧爆裂開,化作無數死在邪王劍下的冤魂衝向玲瓏道君,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花蝶衣笑道:“最後還有千年冰蠍,有勞柳掌門了。”
千年冰蠍,是危險的北冥海的特產,藏在深海的最底部,攜帶的寒氣能凍住人的魂魄。要得到它,必要經曆重重劫數。
花蝶衣對柳春生這種鐵了心要把玲瓏鑄成劍的願望都不得不表示欽佩。
柳春生麵無表情地把一枚丹藥似的黑團扔到玲瓏身旁,黑團漸漸裂開,放出了成千上萬隻黑蠍子,爬到玲瓏身上,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體內。
玲瓏再堅韌,也抵擋不住這三股深入骨髓的痛意,終於嘶啞淒厲地叫出聲來。
花蝶衣揮著花瓣扇子,眯著眼睛笑道:“終於叫了呢,不然還讓人以為不痛。”
玲瓏叫了半日後,花蝶衣才心滿意足地發話道:“開始鑄劍吧。”
這時早就準備好的九十九個高階鑄劍師齊齊走出,同時對著玲瓏道君施展手段,這麼隆重的儀式,看來是要把她煉成絕世凶劍天姬劍不可,不然都對不起這陣勢。
七七四十九個日月過去,白發雞皮的玲瓏道君終於變成了一柄雪白如華的劍,她盈盈晃動,劍身放出詭異的紅色光芒,邪性十足,發出衝天的劍嘯。
“好大的威風啊。”花蝶衣收起花扇笑道。
再大的威風還不是變成了一把凶劍,以前你有多讓人敬仰,以後就會多讓人唾棄,今夜我就命人送來萬人血,讓你徹徹底底成為隻會喝血的怪物!
玲瓏藏在劍中淡漠地看著這些人,忽然回身插入這些天用血畫成的虛靈子畫像。
一時間血光大放,將此地弄得人仰馬翻。
“不好,速速囚住她!”南宮一劍驚呼。
血氣升騰的凶劍刺向柳春生,似乎所向睥睨,在南宮一劍和柳春生反應過來之時又急忙轉身衝向花蝶衣。
這些天她將少許靈力以秘法打進虛靈子的畫像,方才又趁機吸收了回來,足以暫時控製天姬劍了。
柳春生吸收了她的靈力,已是元嬰中期,南宮一劍又是老牌的元嬰後期,兩人都不是她現在能對付的,隻有退而求其次選擇金丹前期的花蝶衣了。
花蝶衣色變,眼看天姬劍就要劃過她的脖子。忽然天降花瓣,如幻如夢,霧氣升騰間將凶煞之地化作了仙境般美麗,令人禁不住心神晃蕩。
花瓣最終繞著天姬劍,堪堪在花蝶衣的脖子前將它製住。
三千飄花訣……原來花無涯就藏在某處。
玲瓏隻恨沒能手刃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她再次默念法訣,魂魄竟然衝出了劍,轉身打在比花蝶衣的精致麵容還要貌美三分的魔君花無涯身上。
那一下,她魂飛魄散,花無涯則嘴角溢出了鮮血,絕對是他幾百年來傷得最重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