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一眼鵲商樓的烽火幢幢,蘇婍與殷之儷飛快隱匿在夜色中。
駿馬上,殷之儷沉穩地拉著韁繩,身前的蘇婍以一種極端難看的姿勢半趴在馬背上。駿馬飛馳快如電掣,耳邊的寒風帶著小雪撲麵,削皮入骨。
街上閑遊的人就感覺一陣勁風掠過,飛舞的廣袖飄飛間,那馬那人都恍若仙跡。
“儷儷,那個——留你哥一人在那,不會有事吧?”
殷之儷一笑,“沒事沒事,不要擔心他!走,儷儷帶嫂嫂去個好地方保準你喜歡!”
“駕!”又是一馬鞭。
駿馬卯足了勁飛奔而去,油亮的皮毛在燈火下泛著隱隱的紫光,別樣絢麗。
兩刻鍾的時間,被顛得七葷八素的蘇婍從馬背上滑下,撐著老腰看向四周的環境。
這地方——半山腰?
遠望而去,城鎮街道密密疏疏的燈火就在遠方的腳下,而此刻的山一片雪白,連那枯枝爛葉都被附上一層冰晶。
人入其中,便是一步一瓊枝,一轉一玉樹。
殷之儷笑嘻嘻地將馬拴好,“怎麼樣,嫂嫂,這個地方漂亮不?”
說著,手裏變戲法似的提出一盞風燈。而沿著山坡望去,一路暖黃的燈火蔓延至高出,那裏隱隱綽綽似是有一座亭子。
“這裏雖比不得哥哥的忘我亭來的壯觀,景致也絕對不差,嫂嫂喜歡麼?”
沒等殷之儷說完,蘇婍便已經興衝衝地跑了上去,山坡平緩,腳底的積雪厚實如毯,這一路竟是意外的平順。而那山之高處,碧雪寒風之巔,一座古亭屹立,帶著絕世獨立的滄桑和清奇。
古老的牌匾,遒勁的四個字——風雪一朝。
話三千江山,六朝遺廢,算不得烏衣樓台,紫琅日月,不過鹹陽古道音塵絕。
道七年風塵,九萬煙雲,說不盡側畔沉珂,雕鞍玉勒,終究西風殘照漢家闕。
一左一右,上聯下聯,隻覺天地人此刻,竟都入了那莽莽萬年青史塵。
“嫂嫂,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殷之儷小心提起手裏的包袱,一陣陶瓷交擊的脆響,兩個白瓷的酒瓶露了出來。
“這可是百醇坊的千秋醉,一日就賣兩瓶呢,嫂嫂看我好吧!”說著,她將手中的包袱取下,兀自打開了其中一瓶,甘冽的酒香四散,帶著清清淡淡的梅花香。
蘇婍的饞蟲被勾了上來,自從穿越之後她都還沒有喝過酒呢,聞這香味絕對是難遇的佳釀。
不由分說,她接過瓷瓶就是一大口。醇香的酒入腸,沒有烈酒的辣味嗆喉,卻帶著花香和清苦在舌尖絲絲縷縷地回甘。
這是酒?怎麼就帶了酒氣,喝著像果汁?
殷之儷自然不能多喝,隻是就著瓶口小心地抿了一點,“嫂嫂不要看著這酒沒味道,其實後勁可大呢!上次我灌了我哥一瓶——嘻嘻,他那一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蘇婍看著這個不大的瓷瓶,有些不可置信,就瞧見殷之儷舉著酒瓶搖搖晃晃,臉上兩邊紅暈如飛霞。
這才喝一口,醉了?
想著,殷之儷摸著瓶子又灌了一口,“嘿嘿,平時都不給我喝,今兒個我要喝個夠!”
“對了,嫂嫂,說起來今天有一件事我真的覺得你做得很差勁!”
蘇婍抬頭,看著殷之儷優哉遊哉的模樣一時竟摸不著頭腦,“我幹啥了?”
“嫂嫂,你可知道那霂山姑娘今兒個晚上——嗝!來找我哥做什麼的?”
蘇婍心頭一顫,臉上的笑抖了三抖,“她說讓我幫她個忙頂替一下她找王爺有事……怎麼?出啥——大事了?”
她有點心虛……
不會殷末蕭拒絕,然後霂山就強了人家吧?
蘇婍臉一僵。
“嫂嫂,她,她她竟然來找我哥表白!說什麼傾慕王爺許久隻願為妾為奴侍奉王爺左右。惡心死我了,哎呦喂!”
蘇婍惡寒,霂山可千萬別把她這個幫凶給說出來,否則她覺得自己往後的日子不好過。
“然後呢?他答應了?”
殷之儷白了蘇婍一眼,“我哥點了點頭,然後一個手刀把她砍暈了,當時我正好湊熱鬧路過看見了……”
“……”
“後來我看見嫂嫂你竟然在台上彈琴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廝就是北國第一才女霂山姑娘。我呸,什麼第一才女,哪有個第一才女的樣子?嫂嫂你說你幹啥事不好竟傻不拉幾把自己丈夫給賣了出去——嗝!”
殷之儷打了個酒嗝,話說得一半就這樣堪堪停下,捧著酒瓶又接著喝。
蘇婍一顆心都覺得涼颼颼的,今晚她幹了件蠢事,還自以為雷鋒做好事不留名,殊不知討好了個小的得罪了個大的——
她被自己蠢哭了!
不說了喝酒喝酒!喝他個天昏地暗就什麼事也不記得了!
蘇婍一聲大吼,朝著殷之儷示意,“小姑咂,嫂嫂敬你啊!”
“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