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盡管西拉斯·多龍塔試圖抗拒,但是一提起賭博他就心裏發癢,賭欲蠢蠢而動。這又使他陷入了屈從薩卡尼的可悲境地。他一方麵想去賭,另一方麵又對遊樂場賭廳有種恐懼感。薩卡尼的話又激發了他賭博的欲望。他的心在燃燒著,既然他走了紅運,連連贏錢。如果停而不賭,坐失良機,是不可原諒的!
瘋子!像所有的賭徒一樣,銀行家把過去的經曆當作了現實!他沒有說:我曾經有過好運,這是真的,——他說:我有好運氣——這不是真的!然而,所有靠運氣發財的人都是不具有推理的頭腦的。他們早已把法國一位最偉大的數學家最近說過的一句話忘得幹幹淨淨:“運氣變幻莫測,並非指日可待。”
薩卡尼和西拉斯終於又來到了賭場,伯斯卡德仍然緊跟著。兩人在那兒停留了片刻。
“多龍塔,”薩卡尼說,“別猶豫!……你已決定去賭了,是嗎?”
“是的!……決定要孤注一擲了!”銀行家回答說。他一登上柱廊的台階,便打定了主意。
“這可不是我拉你來賭的。”薩卡尼又說,“現在,全靠你自己的運氣了!用不著我在一旁給你鼓勁兒了!沒錯,你會走運的!你是否該去玩輪盤賭……”
“不!去玩三十——四十點!”西拉斯·多龍塔回答著,走進了門廳。
“你說得對。多龍塔!照你的想法去幹!剛才的輪盤賭差點兒讓你大發一筆!……二十四點會讓你發一筆更大的財!”
兩人走進了賭廳,先在裏麵四處蕩悠了一會兒。十分鍾後,伯斯卡德看見他倆在一張二十四點賭桌旁坐下來。
在這裏,可以更加大膽地下注,輸贏會更大,一次最多能贏一萬二千法郎。如果賭運好,每盤都贏,要不了幾盤,就可贏得可觀的一筆。這是那些大賭棍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因為在這裏發財或破產。其速度之快令人難以想象,就連巴黎、紐約、倫敦的交易所也為之眼紅三分!
西拉斯·多龍塔坐在二十四點賭桌前,將所有顧慮都置之腦後。現在,他不再“提心吊膽”地賭,而是更加果敢,更確切地說,就像一個即將被捕的罪犯一樣孤注一擲。能不能說他精於此術,“下注有方”?顯然不能,因為不管賭棍們如何吹噓,他們總是要受運氣的左右。銀行家就這樣在薩卡尼的眼皮底下賭著。在這最後一盤賭博中,不論是銀行家贏得巨額金錢,亦或是輸個精光,薩卡尼始終懷著極大的興趣。
頭一個小時,西拉斯·多龍塔輸了又贏。贏了又輸,輸贏相當。但後來,銀行家贏盡了優勢。
薩卡尼和他都以為勝利在望。他們越賭越上勁兒,恨不得下最大的賭注。但優勢很快轉向莊家一方。莊家沉著冷靜,不受發狂的賭徒們的幹擾,用最大的賭本,竭力維護著自己的最大利益。
西拉斯·多龍塔連輸幾盤,遭到可怕的打擊。下午才贏回的錢又漸漸“飛”了出去。這時莊家一反常態,露出一副獰猙麵目:臉色發紫,怒目圓睜。他的手時而抓住桌緣和椅子,時而抓住成捆的鈔票和成把的金幣不放。他掙紮著,心驚膽顫,渾身痙攣,像一個溺水的人!他已走到了深淵的邊緣,卻沒有誰去阻止他!沒有誰伸手去拉他一把!甚至在他輸光之前,在他被破產的波濤吞噬之時,連薩卡尼都沒有想法拉他一把,使他脫離絕境。
晚上十點,西拉斯·多龍塔冒了最後一次風險,下了最後一筆大賭注。他贏了這筆錢,後來又輸了出去。從賭桌旁邊站起來,他覺得天旋地轉,恨不得遊樂場的所有賭廳頃刻坍倒,將自己連同各賭廳內的賭徒統統壓死。他已不名一文了,——他的銀行,靠桑道夫伯爵的數百萬法郎得以複興重振,給他留下了數以百萬財富的銀行,現在都一無所有了。
薩卡尼像監獄看守似地陪西拉斯·多龍塔離開了賭博大廳,穿過門廳,急匆匆地奔出了遊樂場。隨後他們穿過小公園,向著沿山而上的通往杜比小城的羊腸小道跑去。
伯斯卡德緊緊地跟著他們。途中,他順便跑到馬提夫身邊,把睡意朦朧的大力士從長凳上拉起來,衝他嚷道:“當心啊!……盯住,快追上去!”
馬提夫和他奔向了那條山間小道,緊緊地尾隨在後麵。
薩卡尼和西拉斯·多龍塔繼續並肩而行,沿著左拐右拐的山路,在長滿油橄欖、桔子樹的“花園”之間慢慢前行。這些“之”字形的山道,使伯斯卡德和馬提夫能看到他們,卻無法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
“回旅館去,多龍塔!”薩卡尼用命令的口氣重複叫著。“回去……你得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