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夜早早的就開始了,大戶人家的門前大紅的燈籠早已經點燃,照在黑漆漆的大門上。
門房早早的檢查了大門上的栓,就瑟縮著身子,快速的竄回屋裏在火盆前攏起手來了。
正房裏的人,也都早早的用過了飯,這會兒子,都各回各屋去了。
於貴榮這會兒也吃了過晚飯,正在廳裏坐著,手上拿了冊書,正端著看。心裏卻並不在這書上。
他答應了易生替他尋找海棠紅,其實第二日,他便已經知道了信,那個被海棠紅踢破了鼻子的警察局長便是他的舊識了。
隻一通電話打過去,那局長就已經告訴他,那戲子已經被日本人弄到櫻花會館去了。
於貴榮便放下心來,量那易生也沒那本事能從日本人得到消息。所以,他也就一直瞞著沒有說出來。
誰想到,這人,見遲遲得不到信,便執拗的自己去尋找了。每天用過早飯就走,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才拖著腿回來。
於貴榮心裏有些別扭,想一想捧戲子,找姘頭這樣的荒唐事,自己年輕的時候都不曾幹過。不想這把年紀了,卻隻是那一日見他台上的一點風流,便動了心中的心思。
隻是這小小戲子,卻並不知趣味。
不知道是真心不懂,還是故作不知。
於貴榮倦倦的將手中的書放在了桌案上,又向大門處望了望。
心中的不快之意更深。
於貴榮正惱怒著,就聽前麵好象有了大門的動靜,就知道是易生回來了。強壓了心中的火,坐在方廳等人進來。
易生撩氈棉門簾,走了進來,先給於貴榮施了禮,問好。
於貴榮淡淡的笑著,關切的問他:“找的如何,可有消息?”
易生疲憊的臉上,滿麵失望,沉重的搖了搖頭。
於貴榮深笑,安慰道:“放寬心,估計是逃出上海去了。改天我再著人去蘇州尋找尋找。”
易生點頭稱謝。
於貴榮又問:“晚飯用過了嗎?”
易生又點頭,說“在街邊吃了碗麵。”
於貴榮微微頜首,想著跟他說點什麼,可是一想易生那完全拿自己當冤大頭的態度,心裏就堵的慌,也不願意再跟他敷衍下去。
有意挑明,隻問個清楚,願意還是不願意。隻是這一把年紀了,還真有點放不下這張麵皮。
猶豫半刻,隻是“呃~”了一聲,然後說:“那你就回屋歇著吧。”
易生也不做多想,日複一日的奔波,已經讓他整個人累的象條脫了水的魚似的,隻是還機械的喘著氣,剩下的,什麼都不會動了。
他拖著腳,走路有點晃,自己也覺出來了,就用手去扶頭,可是手還沒搭起來,就感覺眼前一黑。
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此時的櫻花會館還在忙碌著,原來不怎麼見人的地方,那人就是雨後的筍,不知道從哪,一下子就都冒出來了。
海棠紅從窗戶正難看見在打理後園子的那些人,忙忙碌碌的收拾著園中的那些殘花,原本就鋪在地上的竹葉也都掃了起來,一小堆一小堆的堆在甬道旁,在等著拉出去。
後角門一會開了,一會又關上,那上麵那隻平日清閑的鐵將軍,今日也忙了夠嗆呢。
海棠紅看似平靜的站在窗前看著熱鬧,其實心底裏卻是著急的很。她在等著水仙,隻要兩個人能見了麵,下一步就是想辦法,今天晚上就找機會逃走。
明日之事,是福是禍且不論,就說這狼窩虎穴,隻是能早一刻脫身,就早一刻安心了呢。更鼓都敲過了戌時,人還沒見來。
海棠紅心裏急的象長了草。
後院不怎麼,忽然嚷了起來,幾個男女爭來吵去,一片嘈雜。
海棠紅支了窗,寒冷的氣息撲麵而來,海棠紅被激的一個哆嗦,抱了肩向外麵看去。
兩個提筐男人正與那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吵著:“這門不開,就是不行,車不進來,這麼多葉子,我們收不了。”
有一個噪門很大的婆子回道:“我們管事的說了,不許車進來,你們就得一筐一筐的挑出去,不行,……不行你找管事的說去,別跟我們這胡攪。”
“誰管你們管事的不管事的,能行,就幹,不行!走。”那男人一拉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說,“咱們走。不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