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家,其實不過是在一個旅社的兩樓租的一個套間,房間裏的陳設都是普通旅店的模樣,陳舊的桌椅,木漆斑駁的門窗,壓花的窗玻璃上都是經年累積的灰塵,讓本已開始傾斜的陽光,更加的無法直射進來。
屋子裏有些晦暗不明。
阮皓然讓海棠紅在窗前坐下,自己拿了暖水瓶去樓下打開水。
街頭依然人來人往,但海棠紅卻對下麵的景象空茫的毫無感覺了,剛剛還在胸中的那些悲喜都已經隨著那一場淚水的決堤都奔流而盡了。
“先喝口水。”阮皓然已經打了水回來,用開水衝洗了一個小玻璃杯,倒了半壞開水放了少許的龍井茶葉,放到了海棠紅的麵前。
海棠紅回過頭來,輕輕的一笑,她的眼圈還紅紅的,濕漉漉的眸子,依然能夠看出來剛才那場梨花落雨的痕跡,但是,神態上已經平靜如往常一樣了。
阮皓然看著她的神情,忽然就有一種時光回放的感覺,多年前住在他家冬季荒廢的花園子裏的海棠紅,依然那樣的如一股清風拂麵般的令人舒適。
“你沒事了就好。”阮皓然也微微的笑著。
放下手中的水,他並沒有坐下來,而是又轉回去給自己也簡單的泡了杯茶,然後拿著水杯坐到了海棠紅的對麵,凝視著海棠紅,輕聲的問道:“這麼多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苦嗎?真的苦。是的,她真的受了很多的苦,她倍受欺淩,她無依無靠,她顛沛流離,所有你能想到的,你不能想到的苦,我都受過。
可是,就這樣平靜的麵對麵的坐在阮皓然麵前的時候,海棠紅發現,那些苦,那些可怕的經曆和難以言喻的折磨,她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沉默半晌,那些語言在海棠紅的心裏喉間,轉了一個個,就又都咽回到了自己的心中。她垂下了眼眸,睫毛在茶水杯裏的綠氣氤氳中被蘊上了一層水汽。原本過去的真的就過去了,再想起來時,已經變成了回憶。
海棠紅輕出了口氣,說道:“沒什麼,都過去了。”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窗前一口一口的將杯中的茶水都喝了幹淨,然後握著還帶溫度的杯體,看著窗外天空中雲聚雲散的變幻。
阮皓然在自己的隔壁又給海棠紅開了一個房間,格局都是一樣的,帶了一個小廳的套間,雖然算不上高檔的住處,但是也算過得去了,就對於海棠紅來講,她是很滿足的,隻是感覺到非常的不好意思,自己白白的讓阮皓然給為自己花錢,幫忙自己。而自己真的無以回報。
雖然阮皓然總說:“咱們是生死之交,你總想這些物質上的東西,幹什麼?你隻要好好的調養自己,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現在的阮皓然跟那時還是個學生的阮皓然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有時穿著長袍帶著禮帽,有時穿著深色的西裝,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手上總是拿著一個公文包。一副成熟的社會人士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來的太原?在什麼地方上班嗎?”海棠紅整個人都灰暗的過去中緩過來以後,就開始默默關注阮皓然,她總感覺阮皓然總不是象表白隻是成長了成了一個社會人士那麼簡單。
他好象須偽裝什麼,隱瞞什麼,因為有的時候,他走出門口之前,或者是剛剛回來之後,都有一絲刻意的神情和氣勢。
但是如果說具體那是什麼,海棠紅卻又說不清楚,她隻是能切實的感覺到,那種模糊不清的東西,的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