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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備很為自己現在的思緒而苦惱,有備很為自己現在的思緒而上火。他想,我還不如就是那個傻女婿呢,不知辦事的傻女婿倒什麼也不想了。
後來講故事的酥瓜也當了八路軍,在軍區三縱隊,呂正操直接領導著三縱隊。前不久三縱隊在獻縣開了一個慶功會,有備看見酥瓜也站在台上,戴著大紅花。報告人說,酥瓜在河間的一次伏擊戰中,一個人用刺刀挑死了三個日本兵,還抓了幾個俘虜。會後有備在台下見到酥瓜,酥瓜說,他抓的俘虜中還有日本娘兒們,他真想看看日本娘兒們那地方什麼樣兒,日本娘兒們的衣裳肥,一掀就能看見。可惜日本娘兒們很快就被押解走了,酥瓜覺得很惋惜。酥瓜還說,先前他說看過這個看過那個,其實他什麼也沒看見過,他那些故事都是聽西貝二片講的。
炕上的小董又翻了一個身,猛然坐了起來。她發現了自己細睡的姿勢吧,也有些不好意思。瞳孔放大後的小董也看見大炕很亮,她坐了一會兒,審視了一會兒自己,又審視了一會兒那一廂粗睡的有備,便又悄悄地躺下來。有備知道,小董又拽起了擠壓在身下的被單。
天總算亮了,有備先跳下炕,在院裏的水缸前洗臉,故意把動靜鬧得很大。他是為了告訴小董,我可起來了,給你留出時間,你好穿上衣服呀。
小董來到院裏,也在水缸前舀水洗了臉。她看見有備什麼也不說,不說也不笑。
他們吃了大娘的餅子喝了大娘的粥,又扛起包袱上了路。這村離代安有二十裏。
走在路上,有備隻覺得天旋地轉,粗睡了一夜的他實在沒有休息過來。小董看著走得東倒西歪的有備說:“有備,其實你還不如細睡呢,細睡解乏。也怪我沒有要求你。”小董扛個大包袱在道溝裏跳上跳下,她是解了乏的。
有備不說話,無意中又掃見小董那正在顫動著的臀部——小山一樣。他決心用生理解剖學的眼光去想那小山。解剖學上寫著:臀部有兩塊很發達的臀大肌,對維持身體立直起重要作用,臀大肌的外上方常作為肌肉注射部位。
那天向文成給武備寫完信,眼前變得一片漆黑。他對秀芝說:“秀芝,今後我眼前不再有白天了。”
秀芝早就發現向文成眼睛的變化,她發現他把擺在眼前的《冀中導報》翻過來掉過去就是不看,便知道他不是不想看,他是看不見了。秀芝看著向文成隻暗自掉淚,向文成卻還是摸索著報紙不放手。他把從前他看過的舊報和沒看過的新報分開擺放,又拿起幾張新報對秀芝說:“把這幾張給我念念吧。”秀芝犯了難,心想這是怎麼了,難道不知道我不識字嗎?正在納悶兒間,向文成又說:“你也不必犯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算是個近墨者了。我沒有考過你,我估計你識二百字隻多不少。識三百字就可粗讀文章了,你試試,不認識的字我遞說你。”向文成和秀芝說話,不看秀芝也不看報紙,兩眼隻看著屋頂。秀芝無奈,展開一張《冀中導報》,“念”起來,這張報紙上有歐洲戰場上的新聞。秀芝沒念過報紙,但她知道念報要先念標題。她對著一行大標題念道:“歐……洲前線大……”她不認識“大”字後麵那個字。向文成看著房頂說:“那是個‘捷’字,一個提手,這邊像個‘走’字,可不是走,念捷。捷就是勝利的意思。”秀芝說:“捷報也是這個捷吧?”向文成說:“對,也是這個字。捷除了當勝利講,還當‘快當’講,常說快捷就是這個捷字。”秀芝不認識“捷”,可知道捷報。近來捷報越來越多,有首歌唱道:“捷報捷報碉堡又攻克了,捷報捷報縣城也拿下了……”秀芝接著把歐洲大捷的文字磕絆著“念”完,又念下一篇。她對著標題念道:“蘇聯元師華西……”向文成截住她說:“那不是個師,是個帥,隻比師少一橫。這是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的事,你快念吧。”秀芝又磕絆著念起來。向文成從這段文字得知,蘇聯元帥華西列夫斯基已從歐洲戰場調至遠東戰場。聽完這個消息,向文成對秀芝說:“這消息看來隻是人事調遣,其實這裏麵可有了大學問。華西列夫斯基為什麼能從歐洲調回來?這說明那裏不需要他了。為什麼不需要他了?因為歐洲戰場的戰事已接近尾聲了,就是說德國戰敗已成定局,這老華才能拔出腿來遠東,遠東就有好戲看了。”現在向文成願意把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叫做老華,他這樣叫顯得挺親切,就像他管尹率真叫老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