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3 / 3)

武備不猜,文麒便賣關子似的也不說,他把武備領到住處,讓警衛員給武備燒水。文麒現在是這區的區長,這住處是他的辦公室兼宿舍。房內有一盤大炕,雖是農家,卻桌明幾淨,屋內擺設井井有條。武備早就注意到,山西鄉村,不論晉南晉北,炕都很寬大,居民也很注意房間的整潔。即使一間屋裏陳設少得就一盤鍋台,這鍋台也要擦拭得清潔明光。不像河北,房內的一切總顯出主人的漫不經心。武備常想,這便是太行山東西兩側民風的差異吧。

武備坐在文麒寬闊整潔的大炕上洗腳,文麒還在滔滔不絕地繼續他的話題。他見武備對他的問題始終沒有要猜的興致,終於迫不及待地自己回答起自己。他對武備說:“知道戰地劇社吧?”武備說:“知道,屬軍區。”文麒說:“戰地劇社也來了,一會兒就到。劇社一來,就得想著給他們改善夥食。我也成了東道主。”武備隻不在意地“哦”了一聲。文麒看出了武備的心不在焉,說你怎麼了。武備說:“叔叔,你給我根針,我先挑挑泡吧。”文麒拿給武備一根針,尋思他的心不在焉是讓腳疼給鬧的。武備洗完腳,坐在炕上扳起腳挑泡,文麒就又接上戰地劇社說:“戰地劇社有位作曲家也姓向,知道吧?也來了。”

武備總算知道叔叔要他猜的是什麼了:這是他的另一位叔叔向文麟來了。武備管他叫二叔。剛才武備神不守舍的,生是沒往這裏想。現在經文麒一說,他還是有些責怪自己對二叔向文麟的忽略。

武備和二叔相處不似和大叔那麼自然,大叔的長相酷似祖父向喜,但性格比祖父活潑。二叔身材瘦高,長相酷似生母順容,性格卻又隨向喜,平時少言寡語,待人也很少顯出親切,常給人一種距離感。但是他的文藝天才是家人料想不到的。在延安時他入“魯藝”,吹、拉、彈都拿得起;而說到唱,他首唱過《黃河大合唱》,他是那位“我站在高山之巔”的男中音獨唱者。後來他進入西北,在戰地劇社任作曲,他的許多作品都在根據地傳唱。這使得武備常想起當年身在邢台四師時的自己。那時他寫詩、編劇,反而沒有入道文藝。還有大叔文麒,當票友時就認識王元龍,也沒入此道。二叔呢,卻莫名其妙地從事起武備先前向往過的事業了,就仿佛向家非得出一個文藝天才不可。

盡管武備仍在神不守舍中,但他知道二叔向文麟要來,怎麼說也是一件難得的事。這是幾年來他們叔侄三人首次在異鄉相聚,這總是向家人在異鄉的一次團聚吧。武備願意在這裏見到二叔,也是不忘他口袋裏的那封家信。

向文麟來了,沒有馬上和文麒、武備見麵,他正忙於他今晚的演出。這次戰地劇社來雁北,是為配合這次會議的召開。大戲、小戲、合唱、獨唱帶了整整一台。有出壓軸戲名叫《源泉》,便是向文麟的作品。他自任編劇、作曲和指揮。這出戲講了一個抗日戰爭中軍民魚水情的故事:某地在一次反掃蕩戰鬥中,幾名八路軍戰士掩護群眾往山地轉移,日本兵緊追不舍,但又找不到目標。一位抱著孩子的大嫂惟恐孩子的哭聲引來敵人,竟用手捂死了自己的孩子。同時,又有一個戰士為掩護群眾獻出了生命。後來戰鬥勝利了,群眾為這戰士舉行了隆重的送葬儀式。編劇、作曲和導演都為這儀式費盡了心思。結果這儀式也成了這劇的經典片斷:送葬人把這位戰士高高舉起,邁著沉重的步子行進在舞台上時,導演為這個行進的行列設計了許多隊形變化。伴隨這行列行進的,是一首深沉而悲愴的動人樂曲,這樂曲被獨立成章地稱為《哀樂》。這首《哀樂》現時已在根據地流傳,並且已經作為正式的追悼會和葬禮之用。它的作者向文麟也因之更加出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