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潛伏在日本憲兵隊(1 / 3)

口述|徐笑奇

整理|曾琦琦

1944年初吧,抗戰已經熬過了最困難的時期,為了搞到日寇的情報,配合援華美軍在浙江東南沿海登陸? ?中共浙東區委書記、浙東遊擊縱隊政委譚啟龍和何克希司令員決定成立“400反間諜工作小組”,潛伏在日寇憲兵隊。

我是“400 小組”的成員,從前,我沒有對人講過那段經曆,不敢講,不想講? ?

今年,我89歲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400小組”的9位戰友活著的隻剩下我一個,再不講,這段經曆就隨我而去了。這麼大年紀了還怕什麼呢?

對了,崔永元製作的《我的抗戰》,第十集———《潛伏》,有一段就是講述“400小組”。講述人丁公量,就是“400小組”的領導人之一,化名粟後。畫麵上出現了“400小組”五位成員的照片,其中唯一的那個女性,就是我啊。

到交通站那年我20歲,已經入黨。我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怎麼會參加革命呢?

1941年,寧波淪陷,日本憲兵隊來了,進駐了寧波永耀電力公司的三層樓洋房。

洋房地處寧波市中心,憲兵隊進駐後,內外崗哨密布,裏麵設有牢房,配備各種刑具,小樓一度成了魔窟、地獄,人們都避得遠遠的。

憲兵隊內設三個課:警務課、特高課、思想課。特高課負責抓捕國民黨的軍統、中統特務,也就是重慶方麵的;思想課專門推行“大東亞共榮”和平思想。

我潛伏的那段時間,思想課課長叫鈴木政一,二十八九歲,會說中國話,外表像書生,不賭不嫖,眼光犀利,喜怒不形於色,變臉極快,前一秒鍾朝你笑,轉眼會置你於死地。

魔窟,高智商的憲兵特務,我們怎麼打得進去呢?

這就是我以前壓在心底裏不敢講的原因了———“400小組”的同誌,除了政治指導員樂群,都是被捕過的,後經領導指示,將計就計潛伏在敵人內部的。

我怎麼被捕的呢?

1943年底,鄞縣古林區交通站站長陳洛寧生孩子,急需找個人接替她的工作。古林區是一個遊擊區,地盤很大,是四明山根據地通往“三北”的重要通道,也是日偽進犯四明山的必經之地,交通站在敵占區的高橋鄉包家岩村,離敵人據點隻有五裏路。環境很複雜。上級反複考慮,決定由我接替陳洛寧,那年我20歲。

我出身於富裕人家,1939年考進上海私立女子中學。我的級任先生叫黃容林,是個地下黨員。

黃先生發現我讀書成績很好,日文卻考零分,問我為什麼?

我說,我不想學敵國的文字。

黃先生其實是中共地下黨員,特意讓我幫他送信,幾次考驗後,他發展我成為中共地下黨的外圍交通員,多次為黨組織傳遞文件。

送信的事引起了敵人的注意,黃先生覺得我不能再留在上海,請示上級後,決定送我去抗日根據地。在地下黨交通員的帶領下,我悄悄來到蘇中海門,參加了新四軍,並入了黨。後來黨叫我做交通站站長,我二話不說就去了。

當上秘密交通站長,被捕。一問三不知。偽營長命令他手下的兵把我押送到他家裏。

交通站在敵占區的包家岩村,按上級指示,我改名換姓叫包美英,在偽鄉公所報上戶口,領了良民證。我表麵上是村裏包榮庭家的人,暗中做秘密交通站長。

1944年初夏的一天,偽軍突然包圍了包家岩村,我被抓走了。有個密件來不及藏,我撕碎吃進肚子。偽軍沒有搜到任何與四明山根據地有關的東西。

敵人審問我時,我聽出他們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就一口咬定我是包榮庭家的親戚。偽軍拿我沒有辦法,就把我關了起來。但是我的口音與當地口音相差很遠,長得細皮嫩肉的,不像農村姑娘,怎麼才能打消敵人的懷疑?被關押後,我苦苦思索,偽軍看管很嚴,我想逃但沒辦法。

關了一個月吧,偽營長又來提審我了。我還是裝傻一問三不知。偽營長命令他手下的兵把我押送到他家裏。

營長老婆見老公帶回一個年輕姑娘,拉下臉氣呼呼地說,怎麼又弄回一個女人家?我一聽就明白了,趕緊跑到她麵前哀求道:太太,我是來走親戚的,年輕輕的姑娘哪裏敢當什麼新四軍啊,我真的什麼都不懂啊,太太,您行行好,讓長官放了我吧。

營長太太當然知道老公肚子裏的鬼主意,把他盯得死死的,不給他“作案”機會。我呢,拚命討好營長太太,給她當使喚丫頭,她叫我幹什麼就幹什麼,博得她同情。

在營長家混吃混住了一個月,那天我在門口看到在四明山的周青同誌走過,趁機叫住他,把自己被捕的情況告訴他。過了幾天,周青過來,要我跟他去寧波,另有任務。

我就是這樣稀裏糊塗脫險的,並不是後來一本“400反間諜小組”紀實書上描述的,我被日本憲兵隊抓去,然後“400”組長朱人達親自營救什麼的。

我的任務,是與組長朱人達做假“夫妻”。我們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大擺筵席。

從營長家出來後,我就化名徐國芬,加入了已打入日寇憲兵隊的“400反間諜小組”,開始了我的一段潛伏生涯。

“400小組”對外號稱“憲兵隊密探朱家”。核心人員有9個,政治指導員樂群(女)代號400,組長401朱人達,組員:402周列平,403馬鶴九,404王福舟,406徐國芬,就是我,407 陳捷(女)、408 張黎(女)。還有一名通訊聯絡員叫張炎。

此外還有10名左右外圍協助我們工作的人。除樂群作為上級與我們聯絡外,還有一位直接領導人是浙東區黨委城工委副書記粟後,大家用的都是化名。

我的任務,是與組長朱人達做假“夫妻”。

我不認識朱人達,他的來龍去脈我也不知道,秘密工作嘛,絕對不準多問一句。他的革命經曆,抗戰勝利後我們的身份公開了我才知道的。

朱人達比我大十五六歲,老紅軍老黨員,擔任過縣委組織部長等重要職務,因叛徒出賣被捕。日寇軟硬兼施,關押了一段時間後,要他去搜集新四軍的情報,朱人達靈機一動答應了,日寇故意放了他,暗中監視他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