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囁嚅了下嘴唇,聲音有氣無力:“孩子……呢?”
傅夜司沉默地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麼安慰。
林夕視線黯了黯,重新移回天花板上,臉色倦怠,再沒有別的反應,隻是眼尾滑落了一滴透明的液體,沒入發根,“嗖”地不見了。
沒了,也好,她曾經欠他一條命,如今終於什麼都還清了——她可以,解脫了。
再躺了一會兒,她打起精神,勉力支起身子想要坐起來,傅夜司趕緊上前攙扶,將病床搖高一些,再在她背後墊了個枕頭:“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夕輕輕搖頭,眼神示意他坐下:“我有點兒事想問你。”
傅夜司在床側坐下,肩膀瘦削,臉色蒼白,眼神卻奇異地柔和:“你問。”
林夕斟酌片刻,還是問出了口:“昨晚,你怎麼會救了我?”
傅夜司如實地敘述:“昨晚我跟隋青青談完拍賣會的事情,從後台出來,就找不到你了。然後我看見溫暖和向南在聊天,沒聊一會兒,溫暖就離開他,單獨去了展廳的側門。後來我看見向南掏了手機出來看,看完也往展廳側門走,我就感覺不對勁,所以就跟了過去,結果一到泳池入口,就看見你們兩個已經掉裏麵了。”
他平靜地說完,林夕眼底卻閃過一絲異樣,舔了舔幹裂的下唇,視線精準地鎖住他麵部的微表情:“謝謝,但其實我是想問,你為什麼救的是我,而不是你妻子?”
傅夜司一下子愣住了。他昨晚憑本能就進行了選擇,根本沒考慮到他的選擇中存在自相矛盾,也沒想到林夕會突然問起這個。
視線略微閃爍,他佯裝鎮定:“因為向南會救她。”
林夕是何等會察言觀色的人,早在看見他視線躲閃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他底氣不足,溫暖應該所言非虛,他似乎的確對她抱著非同一般的感情。隻是這種感情,竟然從十年前就開始了?
她感到震撼的同時,又難以置信。十年前,她一直把他當作好哥們兒、死黨,他對她的好,她從來就沒往男女之情的方向去理解。哪怕到了現在,她心生懷疑,但依舊不敢肯定。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娶溫暖。”林夕凝視著他,眼神通透了然,“別說你愛她。”
傅夜司垂下視線,落到她纖細手背上插著的透明輸液管上,沉默良久,才終於開了口:“你曾經許過一個願望,你說,這個世界要是沒有溫暖就好了。”
林夕一下子怔住。記憶像沉澱在河床的泥沙,被傅夜司伸手這麼一攪,又全翻騰上來。她曾經,好像,的確是許過這麼一個願望。
那時溫暖跟她交好,和向南越走越遠,向南終於忍不下去,把她送給溫暖的禮物都還給她,讓她以後別再來找溫暖,也別再來見他。
那是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傷得這麼重,因此和死黨聚會時,她說了些氣話,但她完全沒有想到,傅夜司竟會把這話當真。
“因為我許了這個願,所以你就娶了溫暖?”林夕一時感到難以接受,這是多麼荒唐的邏輯。
傅夜司聽出她語氣裏的張力,緊張地觀察著她的表情:“你生氣了?”
林夕點頭,蒼白的臉頰因為情緒激動而染上兩片緋紅:“對,我在生你的氣,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傻的事!你怎麼可以為了我,犧牲你自己的婚姻!”
“因為值得,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傅夜司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地回答道,他目光澄澈坦然,無愧於心,世間善惡的標準都和他無關,他內心有自己的天平。
“……”林夕胸口一窒,頓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小時候因為父母的事故受過很大的刺激,所以對一些事情的反應,和正常人不大一樣,她也不大摸得準他的心思,而且他雖然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但初衷是為了她好,她也不忍心責怪什麼。
安靜片刻,她語氣放緩了些:“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那麼做真的太傻了。你說我想要的你都會給我,那如果我想要你和溫暖離婚,你會答應我嗎?”
“會。”傅夜司不假思索地回答,頓了頓,又順口問道,“為什麼?”